天荒大陆,靠近中东部的某一处山原。
此时,正值盛暑的子夜,抬头望去,在那连云彩都很少的暗淡天空上,有着一轮熠熠生辉的皎月高高挂起,洒下柔和的光,隐隐照亮这片苍茫大地。
凉爽的微风微微吹动着,山原上杂草盘踞,树影婆娑,偶尔还有几只灵智颇高的小兽趁着黑夜,相约结伴,偷偷跑出来,觅食玩耍。
“吱吱!”
茂盛的灌木丛下,有一只浑身毛皮银白的小松鼠似乎从不远处的低洼地中闻到了什么气味,大眼骨碌碌地转动下,两条毛茸茸的后腿开始轻松一弹,化作了一道迅捷的“闪电”,循着气味就冲进前方的低洼地。
“吱!”
很快,被层层杂草遮拦的低洼地下传来了阵阵的挣扎声,还伴着小松鼠的凄厉尖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地平息下来。
“小起,快服下吧,不然你撑不到回家的时候。”宁静了许久,低洼地下再次传出动静,仔细辨别语气,好像一个老者在不知疲倦地劝着什么。
“不,我宁死也不吃!”隔了好久,低洼地下才继续传出声音,这一次是一种嗓音略显稚嫩的童音,夹杂着明显的倔强。
风吹草动,这声音在风的传播下,扩散得极远,像一支带有某种神秘魔力的号角被吹响,召集着周围四面八方的小兽们前来查看。
一时间,山原各处凸出地面的粗壮树根下,几乎都有着三三两两的小兽出现,它们窸窸窣窣地穿行在根牙盘错的根须上,速度极快,同时也极为的熟练,仿佛这条路线已经走过数百次。
跑得快的前几只小兽们远远地甩开后来者们,在灌木丛中钻来钻去,丝毫没有因为有杂草阻隔而放缓速度的意思。
很快,它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并且,熟知野外生存法则的它们只是在原地留下了微不可察的异响声,并没有惊动低洼地下的人。
夜幕下,那四五只眼神狡黠的小兽中踌躇半响,居然知道要避开凶吉,没有莽撞地冲下去,都在耐心等待着同伴的探路。
终于,一只胆大的小狐狸主动探出脑袋,向下张望,身上火红色的皮毛柔顺,像夜色下盛开的一朵红蔷薇。
“呦呦!”
可还没等它看见什么,这只小狐狸背后的虚空里,一只透明虚幻的大手凭空浮现,一下子精准地拎住它的小脖颈,捏在半空,任由它惊慌失措下乱弹着腿,大声尖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的袭击,让其余观望的小动物们一哄而散,纷纷不要命地向后狂窜而去,渴望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这只透明的大手没有停留,立刻带着小狐狸,一同回到了低地之下。
山洼地底,这里的空间倒不是很大,顶多只类似一间正常大小的小木屋,却还挺深的,大概有着一名成年男子的高度。
四周的“墙壁”皆是湿润的新泥,由此看来,这里更像是给落魄的王孙贵胄们下葬时挖掘的小型地下穴洞。
神奇的是,这地面却是异样的干燥,而且还十分结实,像是一整块凝结的陶片。
“老祖爷爷,你,你就放了它吧,我可以靠自己的!”
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站在一面泥壁旁,同身边一位老者苦苦哀求道,游离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盯向老者手中倒提着的银白色小松鼠。
“不行!”这一次,老者回绝得很果断。
碍于多番乞求无果,那孩子只好把目光放向另一边,那里盘坐着一位方脸大汉。
“剑大叔,你帮帮我吧,劝...”正说着话呢,突然,那小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嘿嘿,知道放弃了?你这孩子跟你父亲当年一样,好说歹说都听不进话!”
“看来,还是剑道兄比我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察觉到小湛起沉默了,老者挑了挑眉,低头轻笑着,自嘲了一句。
这,正是早先离开极北之地的“三人组”。
“不!”
“老祖爷爷!剑大叔...剑大叔他!活吃了一只‘灵兽’!”
小湛起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惊觉,连连往后跳了数步,一把躲在老道人身后,畏畏缩缩的望着前方,眼里有说不出的惊恐,活脱像一只山野里刚跑出来的疯猴子,野性未泯,惧怕生人。
这大概跟他之前修炼“圣典”时,变化成了“猴子形象”有莫大的关联。
“呵呵,我当是何事,没事的。”老道人抬头,看向不远处神态自若的壮汉,轻抚小湛起的小脑袋,不在意地笑道。
此时此刻,剑道生灵正一边活生生地大口吞咽着刚抓来的“猎物”,一边抬手辅助着进食。
整个过程未发出丝毫声音,很是诡异,小湛起忍不住闭上了眼,紧紧攥着老祖爷爷的衣角,脑海里全是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剑大叔,该不会待会儿...也要这样吃了我吧!
怎么会这样!太血腥了!
剑大叔难道是志怪书中常出现的妖魔吗!
小湛起脑子里充斥着书中说的妖魔描述:满脸的细密青鳞,一口的獠牙,头顶有两个尖锐锋利的犄角,尖尖的耳朵,有的妖魔额头上还有一只竖瞳!
最最重要的是,它们常常喜欢披着人皮,活食人肉!
小湛起太害怕,双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若不是身旁站着老道人,恐怕他会马上赖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也许是察觉到了小湛起的异样眼光,剑道生灵不禁开始加快了吞食,没多一会儿,一整只小狐狸就彻底消失在他的嘴边,但是他的嘴角,还有面部依旧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污以及残余的毛发附着。
剑大叔一定是活吞下的!
或许,还有...他的嘴很大,对!只有这样,他才能容纳那些尖尖的獠牙!
小湛起在心中给这件看似很小,却又有些不寻常的事找了个恐怖的理由。
“你不吃?”在小湛起惧怕的目光下,剑大叔站起身来,一边靠近,一边用手指了指老道人手中的那只小松鼠。
似乎,剑大叔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小湛起连忙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害怕看到接下来剑大叔就要撕下人皮,露出真实恐怖的妖魔模样!
这感觉,就像是曾经面对那个“大哥哥”修炼者一样,那位“大哥哥”的眼睛虽然很好看,却时时刻刻充斥着威胁和冷意,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惧意,当然了,现在剑大叔带来了不弱于那时候的恐怖,一样的瘆人。
说来可笑,不仅仅是小湛起感到恐惧,连老道人手中那只倒挂着的小松鼠也一样。
毕竟它才是“当事人”,在看见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后,它如同像是见到了阎王爷似的,“吱”得一声,当即昏厥了过去。
看来,它也很怕死...
剑大叔没有停留,即将从老道人手中接过小松鼠。
“不,不行!”
“剑大叔,你已经吃过一只了,就放过它吧!”
这一刻,小湛起感到身体里仿佛有股热血在喷薄,不再畏缩,果敢地站到小松鼠面前,小脸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张开双臂,想要守护它。
剑大叔停了下来,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小湛起。
“你这孩子,唉,你可知道我们还需要飞多久?”还没等剑大叔开口,一旁的老道人蹲下身子,放下了晕厥装死的小松鼠,将双手搭在小湛起肩膀上,颇为无奈地问道。
小湛起第一时间先用手护着小松鼠,然后在经过一番仔细思索下,抿着嘴,摇摇头,表示回应。
仿佛老道人早有预料似的,神色有了些许缓和,这样的话,他就有一定的把握说服小湛起。
“小起,我们已经足足飞了三天两夜了,没有精气,单单只依靠着灵魄之力作为支撑,这种消耗是谁也承受不起的。”老道人开始循循善诱。
“所以,我们在接下来的数天里,只能采取白天赶路,夜里补充消耗的方式。”
“而夜里补充消耗,可不就得靠这些‘小灵物’了嘛。”
“那...老祖爷爷您之前是怎么过来的?也是这样飞吗?”小湛起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慢慢地飞”回去,前几日的连续路途劳顿早已将他的新奇感消磨殆尽。
“咳咳,我出来的时候,身上确实带了几座小型传送祭台...可惜在我肉身被毁时,一并遗失了。”
“小型传送祭台?那是什么东西?”
“你姑且可以认为,那是一件能够承载着神秘空间力量的物品,通过激发它,就可以打通界壁,实现远距离的跨越,其中有距离最远的,可以横跨一整座大陆!”
给小湛起耐性解释的老道人眉飞色舞,情绪激昂,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到小湛起对自己的“强烈崇拜”,以及求知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