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后辈湛胤年求见老祖!”
坐落在灵脉山脚下的一座洞府门前,湛胤年朗声高呼,希望得见老祖一面。
他对这地方很是熟悉,曾经的他几乎每年都要来这里潜心修行几个月的时间,湛胤年拍了拍立在洞府旁的一座石狮子,颇有物是人非的意思。
“进来吧!”几个呼吸过后,伴着轰鸣的石门开启声,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自洞内传出。
“谢老祖!”
湛胤年微微弯腰,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入洞府内。
这是老道人的居所,他已在这里居住了有上千年的时光了。
洞府内,四壁皆是土色坚石,其上勾勒着天地、日月、山川、草木等自然之景,散发着淡淡的光亮,玄妙深奥,蕴含自然大道至理。
湛胤年随便扫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不禁摇摇头,暗叹自己不复当年。
“怎么,后悔了?”
湛胤年抬头,看见洞内并无多少摆设,而老祖正盘坐在洞府中央的蒲团上,表情平静的注视着自己,身旁还有那位闭上眼睛,正在冥想的剑灵前辈。
果然,还是一如过往那般简陋...也是,老祖重道,不在乎这些外在物质...湛胤年暗暗的想道。
忽然,他在洞壁之下见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东西”--一只体表生长着银白色毛发的小松鼠,此刻正四脚朝天,靠在墙壁,“呼呼”地睡着大觉,看起来像是刚刚吃饱喝足,姿态憨态可掬,有趣极了。
老祖什么时候有饲养灵兽的习惯了?正纳闷着呢,湛胤年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入了洞府内部。
“拜见老祖!”
“拜见剑灵前辈!”
湛胤年尚未回应老祖的问题,只是率先分别朝二人跪拜,态度极其恭敬。
“起来吧!”老道人大手一挥,一股打旋的气流自湛胤年双膝下徐徐升起,将他慢慢地托了起来。
“谢老祖!”湛胤年再次拱手。
“老祖,胤年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老道人抬手,拾起身边的一枚朴素的青色蒲团,朝着湛胤年丢了过去,示意他坐下,同时说道:“你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吗?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当年那么有血性的一个人,怎么会彻彻底底地转变成了这样。”
湛胤年接过蒲团,没有磨蹭,旋即如同老祖一样,盘坐了下来,苦笑道:“呵,老祖过誉了,胤年只是这几年懂得了点人生感悟,况且,我并没有觉得我现在过的不好。”
“是吗?”
“那你在我府前叹气作甚?”老道人一挑眉,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不,老祖想多了,胤年确实已经没有道心了,不敢再沾染与修炼有关的事,哪怕半分。”湛胤年摇头,很平静地说道。
“胤年特地前来,是为了小起。”
“嗯,继续说。”老道人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
“我想请求老祖在治好小起的病之后,收回修炼法,将他废掉,这辈子无法修炼,如我一般。”湛胤年想了想,随后用冷静到令人害怕的声音说道。
“你说什么!”
一旁,剑道生灵蓦然睁眼,一道猩红的剑光自他眼中倒映显化,径直刺出,于眨眼间斩落在了湛胤年背后的岩壁上,留下了极深的剑痕。
锋锐的剑光好像是故意偏移了一定距离,并没有伤害到湛胤年,但几乎也是贴着他的头顶擦过,顺势斩落了他的几缕扬起的白发。
毫无疑问,剑道生灵要是想取他的性命,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除了在场的老道人可能出手阻拦外,他必然是挡不住这致命一击的。
可是尽管这样,湛胤年依旧没露出半分胆怯,继续不卑不亢,专注地凝视着老祖,希望得到他的同意。
“你想好了?”老道人同样很吃惊,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开口问道。
“嗯,我后悔曾经做的决定了,我不想让小起涉足于这片浑水中。”湛胤年闭上了眼睛,用力抓了抓花白的头发,沉声说道。
当初,是他亲口告诉小湛起,修炼一途是真实存在的,包括自己是前修炼者的事情,他可以算作是小湛起的引路人。
现在,同样是他,在目睹了孩子种种对修炼的狂热表现后,越发的觉得,当时自己选择对孩子所说的那番话是个错误的决定。
修炼一途,且不论每一重境界突破失败后带来的代价,光是同辈人的竞争打压,老辈人的奸诈诡谋等等,都足矣捣毁一个人的全部。
这是湛胤年亲身体验过的,例如消失六年,依旧遭到湛紫崚的追杀。
所以,修炼界要比尘世复杂很多很多倍。
只要你涉足进来,就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凡触及到他人的利益,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况且修炼者不同于凡人,更是自持有一定修为,肆意妄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一条沾满血腥气的铁律。
湛胤年不想要小湛起小小年纪就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修炼路,本就是一条血路!
“我能理解你,当年你父母同样是这么哀求过我。”老道人叹了口气,感叹着冥冥之中或许命运真的在循环、往复。
“我父母?!”湛胤年一下子张大嘴巴,眼眸突地放大,不可置信地说道。
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激动,刚才面对肆意释放杀意的剑光都不怵一下的冷静瞬间被打破,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要不是他坐着,恐怕会霎那间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直至摔倒。
很长时间下,这座洞天福地内没有一句话语交接,针落有声。
“他们,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等到湛胤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耷拉着花白的头颅,浑浊不堪的双眼通红,面部表情如死寂一般。
“现在确实不在了,就葬在湛家古域的那片族人墓葬区之中。”
“这正是他们所期盼的,你不必太过于伤心。”老道人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用温和的口气辅以微不可察的小神通,共同安抚着湛胤年。
“谢谢老祖,我知道了。”湛胤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随后依旧凝视着老道人,只是脸上展露出的悲怆丝毫不减。
老道人看着面前相貌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的后辈,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湛胤年之前所提的要求。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复后,湛胤年的眼里霍然闪烁,挣扎起身,艰难拱手道:“谢老祖,胤年告退了。”
“嗯。”老道人轻咳一声,不顾身旁剑灵的异样眼光,闭上眸子,不再理会。
湛胤年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后退着,身影佝偻,萧瑟寂寥,一股风烛残年之感无形透出,没一会儿就彻底消失在刻满日月星辰的洞府内。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再次关闭。
或许,下一次石门主动打开时,外界就会发生一些能够动摇湛家根基的大事情。
……
通天塔,第三重天,湛胤年的居所。
“梆梆梆!”
沉浸在梦境海洋里的小湛起还在梦呓时,就被一阵颇为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可能是父亲回来了...小湛起睡眼惺忪地张望了一下,在心中估摸着猜测道。
他无奈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缓缓从床上爬下,准备开门。
之前与父亲的对话确实让他思考了许多,他也认真分析起了自己尚存的问题,例如有些骄傲自满、不够谦逊、以及过于好奇某些不该知道的事等,这些都是不利于自己未来修炼的缺陷。
于是,他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不,应该是尽量避免再犯!
思索完这些,倍感疲倦的小湛起突然打了个哈欠。
自从灵体回归后,他发现自己彻底回归了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生活,例如吃饭、睡觉...
唉,之前灵体状态下的自己可是从未感到疲倦的,还是那种感觉好,要不是老祖爷爷说这样对我有害,我真想一直维持在那种状态...小湛起眯着眼睛,在心中哀叹几句,随后,他便快走了几步,很利索地爬上床沿,于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直至现在,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梆梆梆!”敲门声依旧很大。
小湛起揉了揉大眼,使劲甩了甩头,加速睡意的消除,一边步伐轻快地跑去开门,一边喊着:“来了来了,别敲了!”
“嘎吱”
房门应声打开,一位穿着银白色铁胄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外,其高大的身形堵住了半扇门,似乎要阻挡着外界通道的任何一丝光亮透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