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起还在婺源的晨北,那天为什么无缘无故那么大心火,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说不清楚,只是心情差极了,身体也乏力得很。她只是记忆当中冲一个男人发了好大一通的火气,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多高的身材,年龄如何,甚至连什么声音她都想不起来。
眼前又冲刺了那个让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俞小姐,你的大脑正在衰败,很可怕的记忆衰退症。”主治医生乔医生拿着俞晨北的脑部拍片图说道。
“那有治吗?怎么会这样子。”俞晨北急切地问道。
“目前没有,你的脑部有一块淤血正在压迫着你的神经,有可能是你小时候脑部受到重创引起的。”乔医生答道。
“我可恶的继父,那我以后会怎样?”俞晨北急切地问着。
“一直衰退,甚至有可能没有了自我。”乔医生说道。
“医生,那我真的无药可医了吗?”俞晨北用企盼的眼神望着医生问道。
“药物只是缓解,除了这,让脑部尽量休息,不要为了过去的事情再纠结动怒了,也许你的脑部还不至于萎缩衰败得那么快。”乔医生很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也想放下,可怎么都放不下。”俞晨北苦恼地说道。
“为什么呢,你对过去的事情已经记忆不多了,而且你也说你在刻意忘记那些事情,为什么放不下呢?”乔医生问道。
“感觉,那种感觉已经深深地刻入我的身体里,让我身体好难受好难受,已经停不了要去恨!”俞晨北痛苦地回道。
“也许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的心事太重了。”乔医生劝告道。
“谢谢,没有爱恨,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俞晨北回道,说完很无望地走了。
俞晨北正洗着照片,突然脑部剧烈地炸痛起来,她捂着脑袋慢慢地蜷缩到了地上,虚脱地不住喊道:“脑子里无杂无念、无需无求,就只为当下而活着,不要想,别想别想别想……”可还是让她痛不欲生地难受。
往事一幕幕回显……
“恩,别贪吃,等南儿回来再一起过生日,听话。”魏沅婕拿掉晨北手中的勺子说道。
“妈,我真的肚子好饿哦。”俞晨北跪在凳子上,吮着指头眼巴巴地望着蛋糕和一桌子的菜还有她和姐姐俩一样爱吃的梨。
蛋糕是母亲魏沅婕用土豆泥做的,好看但不好吃,梨在北部寰宇村是不多见的,每年过生日,晨北和姐姐晨南都是错开来吃,母亲说梨是不可以分开来吃的,要是分开来吃,她们将永远分开不能在一起。那年过生日,那个梨轮到是晨南吃的,可就是因为自己嘴馋,晨北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了刀将梨切成了两半,拿了一块吃了。那天所有的不幸真的应验了,晨南不见了,永远地离开了母亲和自己,被继父和那个可恨的许雀卖给了人贩子,接着接踵而来的不幸就是母亲的离世。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错,妈,晨南,我对不起你们。”俞晨北重重敲击着自己的头部,哭泣着喊道。
那晚她没能入睡,疼痛的痛苦折磨了她一宿,蜷缩成了一团,就像蚕蛹一样一动不动,虚寒的身体在那不住地颤抖,虚汗也已经湿透了她的衣服,浸透了周围的床单,她就像垂死了一样,脸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寒冷。直到清晨,她才意识清醒了过来,生命就像被洗礼了一般,乏力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温度的存在,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起身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又倒头睡了下去。昏睡了一会儿,忽然惊醒了过来,拍打起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能睡呢,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于是硬扛起身体,捋了捋头发,稍微整理打扮了一下,就拿着相机又出门了。
人在奔跑的时候,记忆就会一点一点地消散,就像燃烧了一样,而每到清明的临近,她的噩梦就会再次浮现,她的脑袋就像是被针管抽取脑浆一样,又像是丢进了洗衣机里涮,就一直绞一直绞,绞得她九死一生了似的。
每一年这个时候的临近,都让她害怕不已,这样持续的日子,真的让她挨得害怕而痛苦,她的命就像被诅咒了一样,被这往事的坎坷摧残着。
因为昨晚的疲累,再加上刚才她长时间的奔跑,让她突然间昏厥在了田埂上,压落了一地的油菜花,就覆盖在了她的身上,她就一点一点微闭住眼睛,又努力地想要睁开它,可就是越来越没有知觉,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急促起来,直到不省人事地没有一点动弹。
直到傍晚,有人发现了她,将她送进了医院,经过长时间的抢救,她才从昏死的命运里一点一点地被揪拔了出来,被送进了重症看护病房里。
第二天早晨,她还输着营养液,戴着氧气罩,呼吸的水汽凝结在了氧气罩上,白蒙蒙的,虚脱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有人就说话了:“她醒了,她醒了,医生。”
医生就闻声赶过来,俯下身体,扒开晨北的眼帘,看了看,又拿着听筒听听她的心脏,说道:“嗯,心跳频率开始稳定,再过一会儿时候她就会醒过来。”医生说完就准备离开病房,这时候有一对夫妇拉住了她,问道:“医生,那我们可以走了吗?”“先去把医药费交掉,你们现在就可以交去了。”医生摘掉口罩回头对着那对夫妇说道,说着就又戴上口罩走了。“怎么可以这样子啊,都是你,要做好事情,这年头好人能随便当吗,现在可好惹事上身了,都是你这个挨千刀的。”妻子数落着自己的丈夫,捶打着他,而他的丈夫则是一声不吭的任凭妻子揪打着自己。这时候,隔壁病房的病者家属走了出来,斥责道:“你们夫妻俩是怎么回事,要闹到外面闹去,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这对夫妇才停了下来,怄着气静静地坐在走廊上的长凳上。
好久,俞晨北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用着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怎么会在这?”她用手费力地撑了一下床,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力气动弹,于是她微微地转了一下头,四下望望,看到的都是穿着白蓝相间病服的病者,才意识到自己进了医院,她用右手腕按着头回想着事情,我带着相机出了门,之后走在了油菜花海中,而后不住地跑,不停地跑,忽然间倒下躺在了地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用力睁开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双手攥着床单,用着极其细微地声音不时地说着:“水,水,渴,喝水。”这时候围在窗台边聊天的病者家属听到了,就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然后有一个人坐在了床边倒了一杯水,喂水给她喝,又关切地问道:“你醒了,你睡了好久了,你家人正在外面呢,要不要叫他们一下?”“家人?”俞晨北疑惑又不解地问道。“是啊,他们整整陪了你一天一夜了。”那个喂水的大姐又说道。没等俞晨北分说,那些热心的病者与家属就叫来了医生和那对所谓的家人。俞晨北帮那对夫妇澄清了事实,那对夫妇就走了。医生说道:“俞小姐,您的病情好像有点严重,得叫你的家人来一趟医院,要详细谈谈你的情况。”“我的家人不在。”俞晨北微弱地回道。“那没关系,联系一下就好了。”医生又说道。“我妈过了,我现在是一个人。”俞晨北很难过地低声说道。“这样,那……”医生有点为难起来说道。“我的病我清楚,待会我起的来的话,麻烦一下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俞晨北打断了医生的话,低垂着疲累的眼帘费劲地说道。“现在不行,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医生替她盖好被子,准备去其他病房。俞晨北还是乏力地叫着:“医生,我要出院,我要出院,给我办出院手续。”喊着喊着又昏睡了过去。其他的人也就一一散去,议论起来。“这姑娘真奇怪,有病不治。”“看看她不像本地人。”“我看不像,口音听上去就不是这的。”“准是遇到什么难事情了。”“我看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