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么早。”赛琳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投向曼特勒的目光有几分狐疑。曼特勒坦然地接受了赛琳娜目光的检阅,“我这两天要出海一趟,走之前来看你一下。”赛琳娜“哦”了一声,“人,你看到了,没事可以走了。”曼特勒对赛琳娜的“无情”习以为常,耸了耸肩就离开了酒馆,他背对着赛琳娜,因而没有看到后者脸上罕见的严肃。赛琳娜转向锦瑟道:“茜茜,没事的话少搭理曼特勒。”在赛琳娜面前,芙瑟西一直是个乖宝宝,因此锦瑟顺从地回答道:“我会的,姐姐。”
赛琳娜的相好众多,因此锦瑟足不出户就可以知道渔港的船只来往——他们总会如实告诉赛琳娜,而赛琳娜总会拉着锦瑟去看个热闹。大多数时候锦瑟是拒绝的,海风和烈阳会让她的皮肤状况变得糟糕,而锦瑟珍爱芙瑟西细腻又白皙的肌肤。但是这一次的船只有些特别——这支船队据说是为了寻找酒神的侍女而来,锦瑟难免对它多了几分重视。那艘船停在船港里,船尾“嘟嘟”地冒着蒸汽,船长威利斯·沃顿是个黑发的英俊青年,腰佩一柄长剑,靴子擦得油亮发光。村子里还未嫁人的姑娘几乎都去了,一眼望去,往日只有粗俗的男人聚拢在一块的半大不小的地方挤着穿着各色裙子的姑娘。
威利斯·沃顿手持一根缠枝纹样权杖向姑娘们走来,他让每一个参选酒神侍女的姑娘对着权杖念出酒神的名字。姑娘们大都是图个热闹,或者和赛琳娜一样,只是贪慕荣华富贵,少有人真正敬仰酒神,就连简单地说出酒神的名字都做不到。威利斯的眼中漫上些许失望,这个小渔村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姑娘们追逐神明背后的东西多于追逐神明本身。这根权杖据说是受过神的赐福,在面对神选中的姑娘将会降下神迹,威利斯抚摸着权杖上雕刻的葡萄藤,心想,这根权杖大概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在轮到克里斯两姐妹的时候,情况却是截然不同了。赛琳娜收了平日嬉笑怒骂的神情,浓艳的五官看上去也有几分端庄大气,她垂下长睫毛,用稍稍沙哑的声音吐出酒神狄尔的名字。威利斯看上去颇为满意,紧跟着问了句,“恕在下貌美,请问克里斯小姐是贞洁之身吗?”听到威利斯的问话,赛琳娜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受到了某种侮辱,高傲地扬起脑袋,给出否定的答案。威利斯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向锦瑟。
锦瑟在威利斯跟前站定,睁着明亮的蓝眼睛,注视着权杖的目光极尽温柔,“狄尔”两个字自然地从她的两瓣粉唇中流出,带着回韵。权杖上的葡萄藤几不可见地扭动了一下,但落在始终注视着权杖的威利斯眼中就堪称巨变,他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之情,对锦瑟抛出了他先前问赛琳娜的问题。锦瑟有些羞涩的回应让威利斯对她升起了好感,这是一个虔诚的,信仰神的,贞洁的少女,她理当成为酒神的侍女!
“克里斯小姐,你满十八岁了吗?”威利斯最终道出了这个几乎不算问题的问题,好像只要锦瑟点头,他就会带着锦瑟扬帆返程,向国王交差,但锦瑟给出的答案却让他冷静地思索了片刻。
“我还有三天满十八岁。”
并未花费太长时间,威利斯就做下了决定,“克里斯小姐,我和我的船队将等候你三天,在你的成人礼之后,我们启程返回王国都城,你觉得如何?”锦瑟自然不会否决他的提议,点头道:“那就麻烦沃顿大人了。”等在一旁的赛琳娜这时收敛了平时笑闹的神情,颇为严肃地看着锦瑟,插嘴道:“芙瑟西,这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你真的决定离开奥尔维姆,去当一名酒神的侍女吗?”她甚至不再呼唤芙瑟西的小名,而是郑重其事地称呼她为“芙瑟西”。
锦瑟脸上也出现了同样严肃的神情,“姐姐,你应当知道,我从小就有志为神明奉献我的一生,能成为酒神的侍女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为此感到荣幸,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威利斯面上的表情随着锦瑟毫不迟疑就脱口而出的话语带上了几分赞许,赛琳娜的面容却越发难看,也不给威利斯什么好脸色,拽过锦瑟的手,说道:“茜茜,我想,你还是要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罗德粗犷的声音响起,平时乱蓬蓬的一头灰发和结成一团的胡子被梳理得意外的整齐,面上的困倦也一扫而光,镶嵌在眼眶里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锦瑟,投射出灼灼的光。他看上去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重重地吐出一句话语,“茜茜,三日后我会为你举办成人礼,无论如何,请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不会的,父亲。”锦瑟轻却坚定地回答道。
锦瑟和赛琳娜跟着罗德回到酒馆,锦瑟看到了一张并不讨趣的脸——曼特勒的面孔出现在酒馆的大门口,一贯昂着头,走路像只展示着自己的尾翎的花孔雀的赛琳娜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曼特勒揽上她的胳膊时,她才回过头来,低低地唤了一声“曼特勒”。
“我们的琳娜小姐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曼特勒用一贯调笑的语气说道,赛琳娜像是从妹妹即将远行,此生可能不再相见的打击中稍稍缓过神来,“茜茜被选为酒神的侍女了,三日后她就要离开奥尔维姆到王国的都城去。”曼特勒看上去有几分惊讶,旋即安慰赛琳娜道:“这是件好事,也算是圆了茜茜的梦。”他口中虽然这样说道,心里却是在想,锦瑟要是离开了奥尔维姆,估计这辈子他是见不到她了,可他自从芙瑟西发育以来,已经馋眼了许久,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不由地有两分着急,拿了麦酒靠在吧台边一杯一杯地喝起来。不过好在他往日也算是个酒中鬼,倒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定下了启程的日子,锦瑟的生活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她每日就是收拾一下衣物,读读《诸神纪事》,偶尔下到罗德酒馆给保罗帮忙。一定要找出哪里不同,那就是曼特勒不再像往日一样,时近黄昏才来酒馆喝酒,有锦瑟在的时候,几乎都能在酒馆的角落里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样,有时没人注意,他还会向锦瑟做出隐晦而下流的手势。这让锦瑟对他更添几分厌恶。
罗德还邀请了威利斯参加锦瑟的成人礼,整个村子已经为此忙活了些日子,成人礼当天,锦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她要用上村子里宝贵的淡水,将自己通身洗个干净,浴盆中还倒了些花露,几个妇人在周遭替她放风。但不知是谁家的狗跑了出来,到处狂吠,看阵仗还像是要要人,几个妇人商量了下就去取东西驱狗,只留下寡妇奥罗拉陪着锦瑟。奥罗拉左右张望两下,对锦瑟说了声“我去方便一下”就消失在不远处的树丛中。在临时搭建的屏障里,锦瑟自顾自地沐浴,忽然听到树丛里传出“簌簌”的声响,她定睛一看,那身形不像是奥罗拉,再近些,她就看清了,那是曼特勒。
看到曼特勒的那一刻,锦瑟再怎么愚钝也猜得出来之前的疯狗也有曼特勒的手笔在,她冷静地将大块的布巾系在身上,编成了一条极短的裙子,开始像放置衣物的地方靠近,手中迅速地捏碎一枚福运牌。几个呼吸的瞬间,曼特勒已近身前,他色眯眯地看着锦瑟,“茜茜啊,你今天可真好看,像朵花儿似的。”
锦瑟同样回给他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笑容,“曼特勒,我想,你的脑袋要是开了花,定是极好看的。”曼特勒冷笑了一声,锦瑟的话激怒了他几分,“看不出来,茜茜,原来你还有这么伶俐的口齿,不过你嘴上说的再厉害,也拿我没有办法的。要不是往日你防我防得紧,我们还可以商量一下,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撕破脸皮,你死我亡的。听我的吧,茜茜,把你的身子给我。”
锦瑟笑得愈发灿烂了,“你做梦。”在笑意的背后,锦瑟谨慎地思索对策。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主修的是治疗方面的能力,而且时间尚短,她现在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唯一可行的灵力爆破,也需要曼特勒近身之后才能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发动攻击。但是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怎么说也比不过正值青壮的曼特勒,近身之后怕是讨不找好。她只能不动声色地拉远两人的距离,向联通罗德酒馆的门移去,不出意外的话,赛琳娜应该在那里等着她。赛琳娜这些天其实已经对曼特勒有些防备,她和曼特勒朝夕相处,哪里会不知道曼特勒的心思,只不过料不到他会这样公然而大胆地对锦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