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为人喜怒形于色,他先前未见荀谌时固然口出恶言,然而一见荀谌为人夸赞几句便飘飘然,连带着见荀谌也格外顺眼,听荀谌如此说来,他饮下一口西域得来的冰镇葡萄酒,舒爽地眯起眼睛:“你们这些名士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忠人之事也属正常。那小沛区区弹丸之地哪能让你施展才华,曹孟德眼下又自顾不暇,说来当初你弃袁本初而走一事甚得我心,可见那袁本初才薄福浅,早晚自取灭亡!算来算去,还是我这寿春可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听袁术寥寥几语,分明对自己极为自负,点评了番当下时局,认为还是他寿春对荀谌来讲最有吸引力。
荀谌心中无力吐槽,只能举杯敬袁术一杯,佩服他的自负自大,不愧为日后悍然称帝的厉害角色,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
“能得左将军体谅实属幸事,谌这次来也是邀左将军共分徐州,刘公眼下屯军小沛蓄势待发,吕布也已磨刀霍霍,大战一触即发,若得左将军助力,则徐州可定。届时徐州之地但凡左将军大军占领月余之处,尽归左将军所有,不过须留得二分其一与刘公,这笔买卖对左将军而言绝对是尽得其利!”荀谌开始循循善诱,趁着寿春各大文臣谋士皆不在侧,先灌迷魂汤再说。
“那...既然大战一触即发,为何我不能等两方交战之后再趁势北上,等两败俱伤之际坐收渔翁之利?”袁术虽为草包,却也不是那般好忽悠的主,由荀谌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荀谌又开口道:“左将军所言渔翁之利,是为鹬蚌相争,两方分之合之皆不能伤渔翁分毫,而徐州吕奉先与小沛刘公皆非鹬蚌之辈可比拟,左将军江淮之势虽大,却也不是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左将军若怀火中取栗之心,则一旦发兵徐州,那吕奉先与刘公未尝不能临阵干戈化为玉帛,齐力将左将军拒之徐州外,届时两方握手言和,左将军再无染指徐州的可能。”
先前袁术也并非没有打过徐州的主意,却几次被打退,荀谌所说联手将他击退之事也并非不无可能。
袁术沉思片刻,想要问计于人却发现左右皆无谋士在侧,方才袁涣见惹得他恼怒,便以护送许菁菁回家为由溜之大吉,杨弘、阎象二人俱在初时寿春高官为荀谌接风洗尘的筵席上醉倒不省人事,便是现在他有心去请也是徒劳。
“那即便与刘玄德结成同盟,事成之后我也要徐州三分其二。友若便是再为刘玄德说项,也难以掩盖其人所谓屯军小沛,仅仅得兵万余的事实,以多劳多得来分,我举兵战吕布,那刘玄德区区小沛万余兵马,战后得徐州三分其一已是不错,若非要二分徐州...友若只要能说出他刘玄德何德何能据半壁徐州,我也不是不可以应下。”不得不说涉及到自家利益,袁术的脑子转得还是颇快,尽管现在对荀谌没有那般大的意见,但要出兵徐州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荀谌心想这袁术到底是汝南袁氏出身,尽管后世评其为十足的草包,那也是跟乱世群雄相比,实际上他能占得江淮一地绝非偶然。
“若我能说出刘公缘何能得半壁徐州,那左将军当真应下联盟发兵一事?”
“绝无戏言,友若只要能说服我,此事就算定下。”袁术口中虽如此说,但他想不出刘备以区区万余兵马,据小沛一地,就算是荀谌带去兖州万余精兵,也是难以与吕布抗衡,只有求他袁术出兵,才可与吕布一战,这种情况下凭什么说刘备可得徐州半壁。
荀谌将腰间插上的羽扇拿下,走到堂下一步一摇道:“其一是刘公如今所据小沛附近,版图虽不及徐州三分其一,却也相差不远,若战后仅能分得三分其一,那这仗便是白打,无非将邻居从吕布换为左将军,徒惹士卒兵员伤亡,毫无意义,还不如趁此时战乱未启,直接派人前去下邳说和。其二便是若左将军发兵攻克徐州,刘公仍据小沛附近三分其一之地,则左将军将直接与虎踞北方的袁本初接壤,不用谌多说,左将军也知一旦接壤两方绝无可能和睦比邻,而如果刘公分得半壁徐州,便可北为左将军屏蔽冀州,西面为兖州屏障,单单以此之功,刘公便值得半壁徐州!”
荀谌深吸一口气,侧头来看袁术表情,其人眼望房梁,一只手不停摩挲下巴,看样子沉浸思索当中。
又过了片刻,袁术才回过神来步下堂中,手拉荀谌道:“都说你荀友若能言善辩,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你这一番话硬是说得我无法拒绝,想那刘玄德不过织履贩鞋之辈,何德何能劳你为其奔走!”
“左将军这是应下了?”荀谌心里也舒了口气,只要袁术应下那他便有办法让袁术最后半壁徐州也捞不到手,毕竟两方承诺的是他袁术兵锋所到之处据地月余,这月余可是能大做文章的。
“就依友若所言,与刘玄德结为同盟,发兵北上徐州!至于战后,友若可切莫忘了,我这寿春的大门随时都向你敞开。”袁术还想再听听荀谌夸赞自己,寿春文臣对他一板一眼的嘴脸整日相对也是难受。
荀谌只能勉为其难地又忍住恶心将袁术夸得英明神武天下少有,加之一杯接一杯灌入其肚中的酒水,袁术醉醺醺而心满意足地由人扶下休憩,而荀谌也得来了想要的承诺回返别院。
“先生,你身上怎的这么多呕吐之物?焦触快去烧水为先生准备沐浴!”由寿春令审判过堂结束后几人都出了大狱回到家中,那雷薄几人被罚作罪囚,脸上烙字流放边境也算是遂了几人的愿。
韩浩叫来在颍川劈柴烧火就成好手的焦触赶紧去烧热水来,荀谌出门时崭新白洁的儒衫被醉倒的袁术给吐了一身,也许这就是忽悠袁术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