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楠嫣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擦着脏兮兮的地板砖,身边放着一桶冰凉的水,她卖力的擦着。若她稍微停歇,旁边那个嗑着瓜子的胖婆子就会使出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的往她身子抽去,鞭鞭凌厉,下手绝不手软。她身在狼穴,她的丈夫抛弃了她,不管她死活,她的兄长和妹妹也都不帮她,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她的女儿乜秋婉决计想不到她被乜月带进了青楼,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些脏活累活,受尽白眼和虐待。
傅楠嫣也试过逃跑,最后以失败告终,换来的却是更惨的鞭打。她是一个享尽半生荣华,金枝玉叶出身,更是差点差点就成为了丞相夫人的妇人,可她机关算尽,棋错一步,步步错,终究还是一个妾,最后却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傅楠嫣做梦也没有想过,她此生竟会过的凄惨潦倒,受尽屈辱。
傅楠嫣的兄长和娴妃娘娘何尝没有为她着急,为她筹谋,可说到底傅楠嫣理亏在先,犯了七出之条妒忌,害的丞相小妾流产,纵使傅楠嫣有一个妹妹乃当今娴妃,女儿乃爵王之妃,可也彻底被丞相嫌弃以致放弃了。一场好牌被傅楠嫣打的七零八落,输的彻底,她母家也是对她恨铁不成钢,索性干脆放弃她。
傅楠嫣为了不再遭受毒打,更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不至于被冻死,于是干的更卖力了。
她低着头干活,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傅楠嫣下意识的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上看去,一个妇人穿着华丽的袍子袅袅婷婷的立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风韵脱俗。
傅楠嫣看了一会儿,片刻的失神,睁大了微微混沌的眸子,半惊半惧的说道:“你是……李蝶舞?”
李蝶舞施施然的坐在昂贵的黄花梨木椅子上,轻飘飘的说道:“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了还能被你记着,真好。”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在这?”李蝶舞反问道。
傅楠嫣刚伸出手指向面前的李蝶舞。就被那个胖婆子打了一鞭,胳膊是立刻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着,那个胖婆子喝道:“对我们舞姨放尊重点,否则有你的苦头吃。”在独上西楼,所有的人都随乜月称呼李蝶舞为舞姨。
“舞姨?别忘了你的出身,你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傅楠嫣似乎是豁出去了,毫不顾忌的说道。
那个胖婆子还想打她,却被李蝶舞出手制止了。
“以前我的确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我的主子是丞相夫人连欣,那时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妾罢了。而如今我却是能掌握这楼中众多下人生杀大权的主人,而你却是一个阶下囚。”李蝶舞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句话好像戳痛了傅楠嫣的心窝,她双手紧握成拳,情绪波动极大,恶狠狠的盯着李蝶舞:“我当初真不该心软留你们性命,若我知今日,定在十年前便将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不得好死,也不至于种下今日祸根。”
“那我还真该感谢你傅大姨娘当初的心软,否则又怎会有今日的我和月儿?”
“从乜月进入相府的那一天开始你们就在筹谋吧?你们想搞垮相府,害我女儿,离间我和丞相的感情,我今日落得这样的下场全是你们计划好的,你们一老一小可真是有城府,有能耐,我傅楠嫣败在你们手中便任你处置,最好一刀给我个痛快。”
李蝶舞也不似当初有耐心:“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你亲手种下的,连夫人多好的一个主母,她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狠心取她性命,她的女儿可是挡了你的路?你使尽手段将她赶出相府,送进青楼那等污秽之地让她小小年纪便受尽折磨和苦难,傅楠嫣,你到底多很的心肠?”李蝶舞声声有力的质问她。
“你如何知道连欣之死?”傅楠嫣大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这些不过是李蝶舞的猜测罢了,没想到竟然听到傅楠嫣亲口承认了。李蝶舞何其心痛,不禁泪流满面。
傅楠嫣疯狂的说道:“以我的出身,我的家世,我才是丞相夫人的最佳人选,她连欣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罢了,我就是要她不得好死,我就是要她生的野种受尽屈辱,死无葬身之地。”
李蝶舞盛怒之下狠狠的甩了她两个耳巴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机关算尽,你又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傅楠嫣仿若失神般的喃喃自语。
李蝶舞绕过她意欲离去,走到门口之时又说了一句话:“你的大女儿设计你的小女儿名誉尽失成为京城笑柄,这些事让你现在知道应该还不晚。”
“什么?”那句话犹如一记千斤顶重重的压在傅楠嫣的身上,使她喘不过气。
傅楠嫣发了疯的向李蝶舞的背影追去,想要问个清楚。此时李蝶舞早已离去,鞭子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上,她趴在地上不再反抗接受着重重的鞭打。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孽,她的脸上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过了半生,她幡然醒悟。
她错了。错的彻底。输的彻底。
这几日乜秋婉每日都要去夜王府找乜月,意图得知傅楠嫣的下落。乜月无意与她会面,更多的是避而不见,自从上次乜秋婉被乜月划了脸庞,她来到相府气焰减弱了许多,微微收起了乖张。夜王府的下人得到了主子的指令,对前来的乜秋婉爱答不理,把她当做空气一般。
乜秋婉被乜月摆了一道,更被下人们羞辱,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她忍不住在夜王府摆起主子的架势,想要好好的折磨对她无理的下人,好出心中的闷气。
“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竟然敢对本王妃无理,都活的不耐烦了吗?”乜秋婉气急败坏的吼着来来往往把她当做空气一般晾在院内的下人们。
正在干活的小厮和丫鬟听到爵王妃发火,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水盆一哄而散,瞬间跑的便没有了踪影。
“啊——岂有此理。”乜秋婉盛怒之下将脚边栽种茶花的盆踢倒在地,全然不顾这是在夜王府。
春至小声提醒道:“王妃息怒,我们毕竟是在夜王府,我们可是求人来着……”
春至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巴掌,夏至在一旁被乜秋婉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向春至递去一个心疼的眼神,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贱婢,连你也来教训本王妃,不想要你的舌头了吗?”乜秋婉大骂不止。
春至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不敢说一句话。
一声嗤笑声自身后传来,乜月讥讽道:“爵王妃教训奴才怎么跑到本王妃府里了?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们议论爵王妃脾气暴躁,有失大家闺范吗?”
乜秋婉心中怒火难消,受到乜月这一番讥讽也毫无还嘴之力,春至刚才说的不错,她毕竟是有求人家,身段放软点也许还会有点希望。
乜秋婉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温柔的说道:“奴才不懂事,姐姐不过是说她两句罢了,让妹妹见笑了。”
“无妨,爵王妃随意就好。”乜月说完转身便走。
“三妹妹留步,姐姐有一事相求。”
“爵王妃怎能如此不懂礼数,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夜王妃,可是您正儿八经的皇婶,就是爵王爷见了我们王妃还要恭恭敬敬的尊一声皇婶,您见了长辈不行礼便罢了,又怎能姐姐妹妹的相称?”乜月身旁的姝倩对乜秋婉严词厉色的说道。
乜秋婉被一个奴才当众数落,丢尽了脸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异常屈辱的朝乜月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皇婶,安好,侄媳有一事相求,还请皇婶留步。”
乜月停下脚步,等待着她的下文,只听乜秋婉说道“皇婶曾结佛缘,还望您大发慈悲之心饶我娘亲一条贱命,侄媳定感激不尽。”
乜月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傅楠嫣作恶多端,此乃天惩,与本王妃何干?你求本王妃也无甚用。”
乜秋婉自行站起,冲动的朝乜月吼道:“乜月你真是铁石心肠,你用尽手段要置我娘亲于死地,你到底居心何在?你如此狠毒,你不配为人!”
我不配为人?傅楠嫣丧尽天良设计将小小的乜月赶出相府,送往青楼,乜月含恨而终,她可配为人?傅楠嫣亲手葬送李蝶舞的青春,一个女人的一生中又有几个最好的十年,她可配为人?乜月心中愤愤不平。
乜月快速的给了乜秋婉一巴掌,狠狠的反驳道:“你有什么权利在夜王府大呼小叫?该说的本王妃早已说过,本王妃不想再重复,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王妃面前了。”
乜秋婉自知自己食言,在盛怒之下她没有控制住自己,为了她的娘亲,她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对着乜月连连磕头,哭着说道:“夜王妃,求求你放了我娘亲吧,纵使她有千般的错,她也是我的娘亲,求求你放了她好吗?”
“你与其在这求本王妃,倒不如去求那个最宠爱你的丞相。”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丞相手眼通天,他又怎会不知本王妃掳走了傅楠嫣?”乜月说这句话不过是在欺骗乜秋婉,只是想在乜秋婉的伤口上撒盐罢了。
乜月的这一句话仿佛将乜秋婉打进了冰窟,她浑身冰凉,无法接受乜月说的“事实”,最宠爱她的父亲抛弃了她的娘亲。
“你休想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乜秋婉揭斯里底的冲乜月大叫,“你若再不放我娘亲,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婆婆娴妃娘娘,到时候本王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随时奉陪。”乜月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院落。
到了这个地步乜秋婉又怎会不知,她的娘亲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被丞相抛弃,也被她的母家抛弃了。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娴妃也只是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此事,也未在乜秋婉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好像傅楠嫣被发落到别院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似的。
娴妃自然是眼睁睁的看着傅楠嫣是如何从以前的风光无限跌落到泥埃里的,在娴妃看来,她的姐姐傅楠嫣太过蠢笨,没有头脑,早晚有没落的这一天。就算乜秋婉将傅楠嫣被乜月囚禁的这件事告诉娴妃,在这个两国交战的关头娴妃定会袖手旁观。边关战事吃紧,还要仰仗夜王奔赴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所以娴妃是不会为了傅楠嫣这件事而得罪乜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