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秋蓉趴在树干上正想顺着树身滑下来停止作妖时,就听见耳边聒噪不安,从远处走过来五六个少年郎,行为粗俗不堪的对身边的那个穿着灰衣的瘦弱孩子推搡不止,更甚者他们竟然一起欺负那个孩子,而那个灰衣孩子却逆来顺受,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也不反抗。
几个少年郎将他推倒在地,他正好滚到了桃树底下,离的近些,乜秋蓉才看清,那个穿灰衣的并不是一个孩子,看年龄也有十八岁左右了吧,只是看上去好像有点营养不良,脸色蜡黄且身材又太过消瘦,不过,面容生的倒是不错。
“云朗,你个穷要饭的,有什么资格在你爷爷面前晃悠,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见了你爷爷们绕着路走,真是晦气。”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凭本事吃饭的。”云朗眼神里露出异于常人的倔强。
“哈哈哈哈……”那几个少年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云朗啊,你家祖上几辈子都是为奴为婢,做人家的看门狗,你又何必瞎折腾,端着你们几辈人的铁饭碗继续过下去不好吗?不认命?就你也配?”
其中领头的那个少年手一挥,剩下的几个人一涌而上便对云朗拳脚相向。
乜秋蓉待在树上再也看不下去,迅速的跳下来大喊道:“住手。”
“哪里来的丫头片子,一起揍。”
乜秋蓉牟足了劲胡乱踢打,她毕竟没有练过武,更不会一拳半式,他们人多势众,乜秋蓉也好汉不吃眼前亏,瞅准机会拉着云朗撒腿就跑,向桃林深处而去。施暴的那几个人看他们跑远也就没有再追,毕竟与云朗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也犯不着非要将他追回来。
乜秋蓉和他跑了一段时间,看身后并无人追上来便坐在地上,倚着桃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唉!累死了,累死了,好久都没有逃过命了,出了一身的臭汗。”她调侃道。
云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向乜秋蓉鞠了一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看着他一副书生意气的模样,突然就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芒,说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看来戏文真没骗人,是真的。”
“什么?”他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你刚才明明可以还手的,为什么任由他们欺负?”
云朗眼神里露出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又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略表谢意:“往后姑娘有用的着小生的地方,小生必当义不容辞的为姑娘上刀山。”
“客气客气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叫云朗?”
“是的,小生姓云,单名一个朗字,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乜……”
“……”
乜秋蓉以为这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他也只是万千人海中的一个过客,来时风轻云淡,走时也必激不起任何波澜。
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一个月后自家府里。乜秋蓉闲的无聊,就跑出院子来到后花园,她挎着篮子辣手摧花,不一会儿,面前花坛里的一小片花便被采个精光,光秃秃的只剩下碧绿的叶子和枯枯的枝干。
她正采的尽兴,忽听到身后一阵惊讶的喊叫:“乜小姐?”
她转头,一袭青衣便映入眼帘,身材萧条,脸色白皙坚毅,再也不是初见时的蜡黄消瘦,他静静的站在远处,隔着花丛与她遥遥相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的眼里只有他。
回过神后,乜秋蓉蹭蹭的跑到他的跟前,喜笑颜开的说道:“云朗,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云朗也是满眼欢喜,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试图与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我入了丞相门下……”
“你是我父亲的门生?真是太好了,多久了?”
云朗惊讶万分,说出的话也后知后觉:“你真是丞相府的小姐?”她点点头。
“我……现在是丞相的门生,大概有半个多月了,真是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你在准备科考吗?”
“是的,我在为三个月后的科举做准备。”
他们二人叙了一会儿旧,云朗怕被人看到被人误会,影响了她的声誉,便匆匆告辞了。
往后一个多月里,他们二人总是经常见面,互诉衷肠,然后迅速坠入爱河。云朗来相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乜秋蓉与乜秋婉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难免不让人生疑。
丞相门生众多,琐事繁冗,自然顾不上云朗和乜秋蓉的事情,倒是乜秋婉先生了疑心。
乜秋婉曾偷偷跟踪过乜秋蓉几次,也知道他们相会的地点,只是每回都隔的太远,看不清那个云朗的面貌。
她将乜秋蓉支开,单独去会会勾得她妹妹的心上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才能入乜秋蓉的眼。乜秋婉离很远就看到假山处站着身着青衫的云朗,他负手而立,如一尊雕像微微望向远方。
乜秋婉慢慢走进,他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便喊道:“蓉儿。”待看清眼前之人并非乜秋蓉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立刻便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毕恭毕敬的说道:“原来是大小姐,小生认错了人,还望大小姐莫怪。”
乜秋婉的眼神深深的陷在了他的脸上,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有品貌不凡的,还有风流潇洒,才艺精绝的,更有博学多才的,当然也少不了如他一般儒雅从容的,但是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唯有眼前的云朗不卑不亢,对她也不掐媚,眼神里一直盛着正直与睿智。
乜秋婉承认,她被云朗吸引了,但更多的却是她的不甘心,大多数的男人都会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为什么云朗却无动于衷?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你就是经常与我妹妹私会的少年?”
云朗心中一慌,忙正色道:“千错万错都是小生的错,还请大小姐不要怪罪蓉儿,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乜秋婉心里有一丝丝的嫉妒,嫉妒乜秋蓉能得到云朗的真心,乜秋婉哪点比不上她,是没她漂亮?还是没她贤淑?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看她都不看一眼?
因为有乜秋婉从中作梗,乜秋蓉与云朗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乜秋蓉看到的更多的是云朗单独和乜秋婉待在一起。她很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变心如此之快?
最后乜秋婉告诉了她答案,只是因为乜秋婉是这相府最受宠的人,和她在一起,云朗能很快得到想要的一切,而和乜秋蓉在一起,可能一辈子也无出人头地之日。
这话乜秋婉说的对,乜秋蓉的确不如她受宠,可她毕竟是丞相的女儿,饶是如此,云朗还是选择了那个最高的枝。
乜秋蓉也知道,云朗祖辈几代都是最下等的人,他穷怕了,想要成功也无可厚非。
乜秋蓉尊重他的选择,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而不是让人代传。
科举考试很快就过去了,乜秋蓉想也是时候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了,那天清晨,乜秋蓉在房间里挑选衣服,因为能再次见到他了,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结果,但总是各人的选择,怪不得谁,也怨不得谁,更不是谁的错。虽然他辜负了她,她也总是不恨他的,毕竟立场不同,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还爱他。
她正在想着,突然身后的门猛的被推开,乜秋蓉心里只咯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来人压在身下,扑倒在地。
恍惚惧怕之中,乜秋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云朗。他不说话,如发狂了一般啃噬着她的皮肤。乜秋蓉脑子一片空白,电光火石之间,她始终绷着的一根弦也尽数断裂,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一切都来不及细想,她刚刚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的热情,云朗突然停住动作,懊悔的望着她。
乜秋蓉伸出手替他温柔的拂去嘴角的血丝,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砰!”门再次被打开,乜益庭和傅楠嫣带着众人冲进来,随后紧跟着的是一脸得意的乜秋婉。
乜益庭被气的胡须乱颤,亲自踹开乜秋蓉身上的云朗,然后抬手就往乜秋蓉脸上扇去,巴掌声音异常响亮。
乜秋婉看着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悄悄的露出奸笑,她假意拉开暴怒的乜益庭,柔声细语的劝说:“父亲,事情还没搞清楚,可千万不要冤枉了妹妹。”
“事实就摆在眼前,婉儿你不要替那个孽女说话。乜秋蓉,你若有你姐姐一半的温柔,我和你父亲不知能省多少心?”傅楠嫣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直跺脚。
“妹妹,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云公子心中无你,你又何必死缠烂打,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做出这等不知羞的事情,唉!是姐姐的错,是姐姐没有好好教育你……”乜秋婉在一旁边抹眼泪边懊悔的说道。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乜益庭问道。
“父亲,妹妹也是一时糊涂,云公子你倒是替我妹妹说句话啊!”
云朗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嘴角源源不断的渗出血丝,他眼神复杂的望着乜秋蓉,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在乜秋蓉看来像是默认了乜秋婉的话语,不由悲从心来,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
呵呵,原来这只是乜秋婉和云朗相互配合的一出戏,为什么被戏耍的对象却是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