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晨曦不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谬，她自圆其说道，“你总是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也会试探我。我虽然不见得很聪明，但也不傻。而且我不认为我有多吸引人，工作之外纪总还对我这么上心的话，我想只有一个解释。”
“便是纪总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下这个结论的时候，乔晨曦的目光十分坚毅，仿佛就是这么一回事。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乔晨曦作为一个感知型的设计师，其实感觉十分灵敏。
有的时候，她只是不说，或者可以说是在回避。
但一味的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也许是今晚的纪云宸看起来“适合攀谈”，所以乔晨曦才会将压心底的问题抛出来。
纪云宸却是听笑了，但他的笑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对你好，乔晨曦，别人的好意你都要揣测目的的吗？”
被问得一怔，乔晨曦心虚地摇头。
然而真正对她好的人，的确一个巴掌可以数过来。
浸淫在利益场的乔晨曦，似乎已经不太相信人性，甚至可以说，在接触这个项目，接触这些靠近她的人之前，厉北是她唯一信任并且打从心底里不会质疑的人。
所以乔晨曦才会对纪云宸的另类示好不知所措，必须硬扯上一个理由，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有所交往。
“我没这么阴谋论……”乔晨曦躲闪着视线，也苦笑，“我就是一个小设计师，很多事情都不应该理所当然吧？”
“……”纪云宸难得大喘气一次，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乔晨曦，“你这么想没有错，但在我这不适用。”
“嗯？”乔晨曦一瞬间没明白纪云宸是什么意思。
纪云宸幽幽说道，“我要对谁好，是我的事，你可以质疑，但必须接受。”
“……纪总，你这也太霸道了。”乔晨曦一脸尴尬，纪云宸如此直接反倒让她没有退路。
“如果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可以给你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但现在的你不行。”纪云宸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通电一瞬间就收起来的怀表。
他将表盖打开，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一下跳出来。
瞳孔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猛地骤缩，但纪云宸表面若无其事。
只看了两眼，纪云宸就将怀表重新收了起来，他对乔晨曦认真说道，“你就是你，不会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建立，除了时间还需要事件，你认为时至今日，我们还会仅仅是合作方的关系？”
仿佛被提醒了，乔晨曦眼底有什么东西亮了亮，“你是说，我们可以是朋友？”
乔晨曦此言一出，纪云宸的表情差一点崩坏。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晨曦，最后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纪云宸真的有打开乔晨曦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冲动。
“还认为我不应该对你好吗？”纪云宸略过乔晨曦的问题。
乔晨曦则觉得纪云宸是默认了，不禁有些高兴。
如果是以朋友的名义，她会觉得更稀松平常一些。
“我很荣幸，纪总。”乔晨曦身上面对纪云宸特有的那种戒备瞬间松了很多，但纪云宸却并不怎么高兴。
他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皱了眉头。
乔晨曦似乎比他一开始认为的更加难搞，或者应该说，乔晨曦从来没想过和纪云宸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意识到这一点，纪云宸的脸色很不好。
也许唯一让他安慰的是，乔晨曦不是特别排斥他的触碰。
如果电再晚半小时来，结果将完全不同。
手指轻轻擦拭过嘴角，纪云宸舔了一下，似乎意犹未尽。
第二天，乔晨曦需要去医院复诊。
她没告诉纪云宸，毕竟纪云宸很忙。
乔晨曦依照之前的约定给权墨打了电话，但在等待的时候，刚好秦君意来了，结果便是三人成行。
权墨是第一次见秦君意，经过乔晨曦介绍，他才知道原来乔晨曦在这座城市并不是一个人。
“原来还有秦副总在啊，怎么谈判的时候没看到你？”
秦君意知道乔晨曦是今天复诊，特意来找她的，但他没想到还有权墨在。
“这个项目是由晨曦负责的，我只是给参考意见。”似笑非笑，秦君意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绅士风度。
“原来是这样，不过也很高兴见到你，说不定以后我们有合作的机会。”权墨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向后座的秦君意伸出手。
秦君意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一笑，很轻地握了一下权墨的手并说道，“感谢你对晨曦的照顾，希望接下去也合作愉快。”
权墨也笑了，“彼此彼此。”
乔晨曦没注意到两个大男人在眼神交流中的暗流，她心心念念拆了脚上的石膏，什么时候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自如行走。
她昨晚和纪云宸算是“恳谈”过后，今天看事看物的目光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
因为乔晨曦发现纪云宸在坚硬的外壳下其实藏着很多非常细腻的东西，如果她不是头铁去问，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纪云宸还有这样的一面。
更重要的是，乔晨曦不认为一个能在欲、望几乎涨到至高点却又能为女方忍住的男人是坏人。
“……”光想起来，乔晨曦就一阵后怕，脸色唰的一下煞白无比。
那种情况下，即使纪云宸要继续，她也没什么立场拒绝，毕竟她也主动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
注意到乔晨曦脸色不对，秦君意很温和地问了她一句。
乔晨曦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拆石膏会不会疼。”
俨然像是一个冷笑话，但权墨似乎笑点不高，忽然就哈哈笑起来。
秦君意失笑，“并不是石膏拆了就算好了，还要进行康复锻炼，你现在脚如果疼就还会再疼一段时间。”
听到秦君意的解释，乔晨曦没好气地瞪了还在笑的权墨一样，“有什么好笑的……”
“乔小姐，我觉得石膏不会疼，你可能惨一点。”权墨边说还边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乔晨曦脸都绿了，这才听出是被权墨嘲笑了。
“哼，我又不怕疼。”碎碎念反驳一句，乔晨曦不再搭理权墨。
但权墨和秦君意似乎挺合拍的，一直在断断续续聊着一些乔晨曦听不太懂的东西，关于资产，关于产业。
她有些好奇秦君意居然懂这么多知识，在她看来，秦君意仅仅一个世界顶级建筑师的头衔就足以让她膜拜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乔晨曦忽然想起纪云宸问她的那个问题。
是不是每个对她好的人，她都要揣测其背后的目的。
她看了看在开车的权墨，又转头看了看和她保持着距离却又小心注意着她伤腿的秦君意，不由缓缓弯起了嘴角。
清晨的阳光很干净，如同能涤荡所有罪恶一般遍洒大地。
经过阳光大盛的地段时，乔晨曦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但很快便落入一片阴影中。
秦君意的观察很细腻，他直立坐起来替乔晨曦挡去阳光，但若无其事地，只是对乔晨曦笑了笑。
在去医院的路上，小堵了一段，乔晨曦迷迷糊糊睡去。
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从她有记忆开始，身边永远只有厉北，没有第二个人。
他告诉她，她是个孤儿，他也是个孤儿，两人相依为命。
于是乔晨曦仅仅抓着厉北的胳膊，她小心翼翼地仰望着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他身上。
因为只有厉北，让她感到安心，只有厉北，能接纳她的一切。
但在梦境的末端，所有美好和谐的画面骤然被一把火付诸一炬。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后面站着一个人，是握着火把的纪云宸，他仇恨地望着乔晨曦，把她吓醒了。
“别！别！不要！”
车子刚缓缓在医院外来车辆停车处停稳，乔晨曦尖锐的声音便横空出世。
离她最近的秦君意瞬间抓住乔晨曦在空中乱抓的手，知道她是梦呓，怕她伤到自己，便将她往怀里揽，一边试图唤醒乔晨曦。
权墨刚解开安全带，诧异回头，立马也加入了唤醒乔晨曦的行列。
乔晨曦正处于快速动眼期，随时都可能醒来。
但秦君意再加上权墨的呼唤却只是让乔晨曦痛苦地揪着眉头，挣扎着仿佛被梦魇拉住了一般。
感觉乔晨曦的状态不对，秦君意抬眸看了权墨一眼，权墨当即心领神会。
“带她上去！”
“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从帘子里出来的主治医生拿下听诊器，不知道是因为炎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额头微微发汗。
“多梦的情况，是可能的，乔小姐现在正处于身体密集修复的时期，稍微休息不好，或者工作太繁重，都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顿了顿，医生又给了一个比较详细的解释。
秦君意小小松了口气，他转头看了一眼打过镇定剂，此时正躺在病榻上安睡的乔晨曦，清湛的眸光中满是心疼。
权墨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某处，他并不怎么信服医生的话。
医生接着给乔晨曦做了腿部的检查，在她还在睡眠中的时候就除掉了石膏。
权墨和秦君意本来都打算留下来等乔晨曦醒，但中途有个电话把权墨call走了。
但在走之前，权墨匆忙找了一趟乔晨曦的主治医生。
他要问的只有一件事，便是乔晨曦的情况是不是恶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