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余梅甄走到医院后门,从这里到科里更近些,她边走边想,今天把所有随访的结果统计出来,下一步怎么办,冒然去找黎咏和左亮,如果他们与丁续晁串通好的,无疑等同于自我暴露。而如果不快速调查清楚,那些被随访的患者,可能会把自己曾接受医院的随访这件事反馈给丁主任,也会引起他的警觉。余梅甄一时想不好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下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何雨萌已经在办公桌前坐着,看见余梅甄第一句话就说:
“余梅甄,前天你不是问黎咏吗?她昨天晚上出事儿了,抢救了一夜,还没醒过来,现在在ICU,他们说她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了。”
余梅甄吃惊不小,立即感到这个事儿应该与丁续晁有关系,不禁打了个冷颤。
“说是腹腔大出血,急诊手术,结果不知道怎么出现了麻醉意外,深度昏迷,抢救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家老赵说,黎咏以后很可能就是植物人状态。”
余梅甄急急地问:“谁做的手术,谁的麻醉?”
“是丁院士亲自做的,左亮是手术麻醉。说是进手术室前黎咏妈妈要求丁院士参加手术。这就是命,谁参加也没用。”
”余梅甄你的脸色好差啊,如果身体没好利落再休息一天嘛!”
“没事儿,我早上没吃饭。好可惜,也很可怜啊!”余梅甄叹息一声,
“老话儿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雨萌本来对黎咏就有看法,但是此时这么说显得有些恶毒。
余梅甄坐下后,打开抽屉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方糖放在嘴里,暂时的血糖升高可以让她镇静,但是心里还是焦急地琢磨着该怎么办,黎咏如果是丁续晁故意害的,那他真是心狠手辣的人啊。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保罗写到:中午11:30医院图书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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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图书馆很大,中午的时候一般没什么人呆在这里,余梅甄带着电脑坐在图书馆最靠里的一张桌子边,摆满图书、杂志的书架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这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中午图书馆里除了进门门口的图书管理员,别无他人。
余梅甄把随访的数据统计出来了,117人中,确实有患者术后成功受孕,但是所占比例不足1/5,但是目前接近或超过40岁的手术患者的均不同程度出现了卵巢早衰症状。这些患者均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侧卵巢切除术,术前谈话和病历上显示患者输卵管堵塞,腹腔镜输卵管复通术。没有患者看到过自己的病理诊断报告。
余梅甄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2点了保罗还没有来,于是发了条微信问他还来不来了?刚点发送就看见保罗火急火燎地进来了。
他俩背对着门口,面对着一个电脑,感觉正在讨论问题,保罗压低声音说,
“余梅甄,我等着黎咏的组织切片染出来,看了以后才赶过来,不好意思迟到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保罗拿出纸巾抽了一张,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样?”
“是宫外孕。”
“我也猜到是宫外孕破裂腹腔出血。保罗,我已经把134例患者手术后随访做完了。原来想把所有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告诉你,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一个人不行。”
“黎咏的事情我很震惊,倒是不能完全除外手术过程中的麻醉意外,但是手术者和麻醉者与黎咏的关系,实在令人生疑。昨天下午见黎咏的时候,她还一口一个丁院士,完全不像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嫌隙。”
“有人猜疑他们之间有私情,”余梅甄说,“如果黎咏怀的孩子是丁续晁的,而借此逼婚,会怎么样呢?”
“那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吧!”保罗否定,
“我们假设,黎咏怀孕后告诉丁续晁,要求他离婚,而丁拒绝,黎咏拿人体实验的事情相威胁,会怎么样?”余梅甄推测着说,同时把随访的数据的列表推到保罗面前。
“那当然是可能起杀意。但是这完全是你的推测,丁续晁要说服左亮制造麻醉意外,这也是非常冒风险的事情。与人体实验相比,这可是故意杀人啊,左亮愿意冒这个风险帮丁续晁除掉黎咏?”保罗还是持否定的态度。
余梅甄心里的疑问一点不比保罗少,说:“我听何雨萌说,黎咏术前她妈妈要求丁院士参加手术,是不是黎咏告诉妈妈自己与丁续晁的关系,才会在紧急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
“但是如果丁想借此机会下手,似乎太随机,第一,黎咏怀孕,不一定选择做人工流产手术;第二,发生宫外孕也是后来出现出血症状后才怀疑的,事先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会出现破裂、腹腔出血;第三,即使出现宫外孕,急诊手术,如果黎咏自己不要求,也不会有人想到叫丁院士来完成手术,再说,那天值班的麻醉医生也不一定是左亮。这么多随机事情也使故意杀人不能完全成立。”余梅甄一一说出了让自己疑惑的原因。
保罗,点了点头,有很多的疑问无法解释。余梅甄听到他不太能令人察觉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一下电脑,食指指着随访数据表格中的数据说,
“即使这个研究是通过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的,117人中19人受孕,术后有不到1/5的患者受孕,而且出现卵巢早衰现象,这个人体实验的结果也非常不好,应该说是一个失败的研究结果。”保罗边看数据边说。
”丁为什么要开展这个研究,理论基础是什么?有什么必要呢?左亮是麻醉科竞争科主任的人选,非常资深的麻醉师,怎么会同意加入呢?”余梅甄并没有跟着保罗的思路走,还在她自己的思绪里,皱着眉头边想边说。
“保罗,患者的一侧卵巢切除,为什么不直接扔掉,而是送往病理科,这不是为以后被发现埋下了祸患吗?还有,患者没有拿到我们的病理报告,而所有的报告在病理科系统里存着。”余梅甄越分析感觉疑点越多,而且感到这个事情里面可能不止丁续晁、黎咏和左亮三个人,还有其他人参与。
“关键是我们,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保罗说完咬着下嘴唇,看着余梅甄快速眨动双眼,感觉像一个遇到难题的孩子。
“保罗,我们可不可以先去调查一下黎咏妈妈,看看黎咏手术前的情况,找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切入点?我估计她现在已经是崩溃状态,这种状态的人,说话不会太设防,会获得一些真实的信息。”
保罗点点头,然后看着余梅甄,
“有时候我觉得你过于冷静,余梅甄,过于冷静就成冷酷了,我不希望你成这样的人。”
我成什么人管你什么事儿呢?还不是您老人家把事儿耙出来,要不我会受这份惊吓和累吗?余梅甄边想边朝保罗翻白眼,但是没说话。
这种埋怨和不满的表情显然被保罗捕获到了,“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去看看黎咏家在什么地方,去看看她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