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着星巴克条形的桌子面对面坐着,这个距离轻声耳语甚至不会影响到邻座的人。余梅甄不再说话,盘算着下午1点半还要准时回到科里,2点肿瘤科有一个临床病理讨论会她必须参加,保罗到底要说什么?
“余,啊…,我想跟你说点儿事儿,不过你听了以后不要紧张。”余梅甄注意到保罗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面部的肌肉似乎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会说什么,他从来都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般的从容,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焦虑和不安,他似乎并不是要对自己表白,如果是表白,目前的场景也太没有浪漫感觉了。
“你说,关于什么的事儿?”余梅甄坐直身体,眼睛更加平静地看着保罗说,
“余,哦…我不太确定,只是有些怀疑,没有搞清楚前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能想到人只有你,所以把你叫出来。”他的自信一下子消失了,吞吞吐吐地像做了错事儿的孩子,终于说出与表白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话。余梅甄心里的失望化成了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似乎在脸上有些看出来了。
“余,你别紧张,我只是怀疑,你如果不愿意听,或者不想知道,我也不勉强你,但这件事儿目前除了你,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他看出了余梅甄情绪的变化,但他错误解读了她的表情。
余梅甄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圈,除了柜台后门站着聊天的两个小伙子,整个星巴克里没有别的人。
“很严重的问题吗?你别急,慢慢说。”说是这么说,但是她其实对他要说的事儿已经不太有兴趣了。医院里的各种八卦新闻从没有间断过,无非是哪个院领导或者科室主任贪污受贿、开房被抓或者是某某与某某离婚又与某某结婚,跑不出这些话题。保罗是不是要说这方面的事情。
“你知道最近,我在调阅咱们医院10年间卵巢肿瘤切除标本的蜡块,同时我需要找到相对应的无病变卵巢组织作为正常对照组。我以为很难找到,但是却很容易找到40例。我觉得很奇怪,继续往前找发现近十年一共有一百三十四例完全正常的卵巢切除标本。”
余梅甄也觉得很诧异,卵巢对于女性是非常重要的**官,对于生育期女性即使出现问题也会尽量保留。
“这是不是也正常呢,老年女性为了防止发生卵巢和输卵管癌预防性切除的双侧附件?”余梅甄想到了可以解释的答案。
“不,我在病例库里预设的检索条件是年龄小于等于40岁,无女性生殖系统肿瘤和病变。”保罗边摇头边说,
“确实有些奇怪,单侧还是双侧?有没有可能是手术前误诊造成的误切?”余梅甄猜测着不应该是什么大事儿,
“全部是单侧,是不是误诊误切不太能确定,十年间134例,平均下来几乎一个月一例,比例不低,而且我看了一下也就是按照这个频率切除的卵巢。”
余梅甄突然打了个寒战,问:“你认为是10年时间有人故意设计而进行的?”
“我高度怀疑。”
”最近一例是什么时候?”
“10天前,一个28岁治疗输卵管堵塞的不孕症患者。”
“治疗不孕症为什么要切卵巢?”余梅甄自问,“是不是一种妇科正在进行中的新的治疗方法呢?”余梅甄说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医院伦理怎么可能允许开展这种人体实验。
“如果是故意设计和实施,从理论和伦理上都是不可接受的严重问题。”保罗皱起眉头,语调由犹豫变成了愤怒。
“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追查把这件事儿搞清楚?”余梅甄不愿看保罗的眼睛,她有些退缩,说句实话她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并不愿掺乎进去,所以她说“你”字时加重了语气。
“余,我只能与你商量,这事儿如果挑出来,必定是一场轩然大波,对医院的声誉也是毁灭性的。说不定会牵扯到什么大的黑幕,我们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我们,余梅甄心里想:他怎么肯定我会跟他一起去调查这事儿?我愿意掺乎到这个事儿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