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朝向朦胧在月色之中的小店走去,那里静静悄悄,不似有人活动的模样。
不过既然创造【水目】之法的张老道说其中有动静,便绝对错误了,顾、宋二人只需要跟着就行。
来到小店门口,只见店门紧闭,仿若一沉睡猛兽,随时可能醒来择人而噬。
张老道长袖一挥,本来紧闭的店门一下子便被打开,店内情形在皎洁月光照射下清晰展现于三人面前。
店内有一石桌,石桌旁围了数人。
其中大都是面相普通的凡俗,作伙计、厨师、管事打扮,只有最中间站着一名女子。
此女可能有三十岁年纪,身着一身交领襦裙,上戴一顶及肩轻纱帷帽将面容遮掩。
男子有比貌若潘安者,然而此女仅仅是显露出的身姿便可力压貂蝉!
由于女子面部被帷帽遮掩,再加上月色无论如何明亮也不如日光,所以宋安无缘得见此女容颜。但仅仅绝美身形,已足以让人叹服
女子周围隔了段距离站着其他几人。因为那女子给旁人冲击太大,这几人便显得不太起眼。
这些人应该是以此女子为首,否则面对这种女人那些男人不该如此恭敬。
院子里除了这名女子,最吸引人的便是石桌上所摆放之物。
石桌之上摆着一套木制玩具般模型,有一木质小人,一头和小人成比例的小小木牛,木牛身上还套着耕田的耒耜。
这些东西下面是个大木盘,上面装满平铺的泥土。
诡异的是摆在木盘上的木人木马都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像正常农户一般正在耕地。
木牛在前,耒耜在下,木人在后,于清冷月光中,在木盘泥土上,来来回回移动。若不是大小和质地不对,便是一幅正常农耕之景。
然而宋安与顾盼此时看到这些东西却忍不住寒气陡升,木盘上东西绝对不单单是演示用的玩具,而这么诡异之物往往效果同样不同寻常。
“三娘子还没放弃那【魇昧术】?”
张老道明显认识院中身形绝美的女子,一开便如熟人般打了招呼。
女子看到张老道先是一顿,随后幽幽开口便有一种柔绵的声音传来:
“师尊大人安康,敢问哪位是师弟又或师妹?”
张老道仍是那副悠闲懒散神情,即便那被称为“三娘子”的女人身边属下明显开始显露凶光也没影响到他:
“三娘子为何猜测他(她)们与我有如此关系?”
那三娘子大大方方将因由讲了出来:
“师傅您老人家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妾身当年也是借了先人情谊才入得您门下。”
“这二人若是与您没有关联,您老人家绝对不会带他们过来,还护着他(她)们。”
“以您老人家性情,妾身觉得不会接连收纳两名弟子。若是那小姑娘没有妾身那般先人机缘,恐怕这名后生便是小师弟了。”
没想到这三娘子不但身姿惊人,聪慧更是远超常人,仅仅三言两语便将张老道猜了个十之七八。
若是这世界没有超凡力量,像她这种人想必比张老道成就要高得多。
面对三娘子超人才智,张老道似乎并未感到惊讶:
“三娘子果然聪慧不减当年,寥寥数语虽不完全正确,却也令人佩服。”
“如此一来贫道到此所为何事三娘子也应该知晓了吧。”
张老道双眼微闭,其中却好似有精光闪烁。
“师傅就不能放妾身离开吗?”
那三娘子稍作沉默后,略带哀怨地请求。
张老道道袍一摆,仍是神色无变:
“上次我已经放了你一次,这次必须要些许惩处方可。”
三娘子话音转冷:
“师傅您应该知道我所捉取之人都是咎由自取,待他们赎清罪过自可还本归元!”
“论罪惩处自有道衙与阴司。你妄图代天行事以获天恩,却不知命途因果牵连甚多。”
“那些人都有妻儿子女,牵一发则动全身!”
说到这里张老道终于神情有了变化,像是掺杂了一些无奈:
“哎!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即便本道如此境界也只可改换一些小道罢了。”
“我只为我自己,旁人连‘捉生替死’都可做得,为何此不可为?!”
顾盼与宋安听得不明就里,但猜到应该是这三娘子犯了什么道门忌讳。
“你之所为一旦开口便不可阻挡,牵扯甚广,因此此事做不得!”
张老道语气严厉,显然容不得还转余地。
三娘子见此素手一挥,旁边那几个伙计管事等人身形急剧变化。
他们有的生长出一双熊掌,有的身材变得极为高大且周身生长出浓密黑色毛发,还有人背部生出一对羽翼,几个呼吸间便统统化为非人非妖怪异存在。
“【采生折割术】!你还在使用此邪法!”
张老道面色瞬间大变。
三娘子摇了摇头,仍是那副文静妩媚姿态:
“没有,这是他们几个自己要修习此法,以便行事方便罢了。”
听完此言张老道这才神色稍安:
“即便如此这些人也留不得。”
三娘子那边并未答话,反而转身向后面逃离。
那些非人非兽的存在明显力气很大,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让顾盼与宋安颇为紧张。
道衙道人最擅长对付妖、鬼之类,而面对这种非妖非鬼的存在很多特效方法没有作用。且道门中人实力低微时正常手段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家伙,
没想到张老道此时冷哼一声:
“歪门邪道!”
说罢伸手向前数点,也不见什么风火雷电术法产生,冲过来的那些恐怖非人存在便直接定住,随后蓦然倒地,恢复了原本正常人形。
张老道不理宋安等二人,向外仅仅迈出一步,却直接来到小店后院门扉,第二步跨出则消失不见。
这交战真是打得虎头蛇尾。宋安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苦战,最起码也得很是麻烦,结果张老道的道行实在太高,瞬间直接将“反派”秒杀。
虽然还有三娘子这个头领没抓住,但宋安觉得对方面对张老道可能也没还手之力,否则不会直接逃跑。
顾盼见张老道与主犯都跑了,径直就要带着宋安向后院追。
结果两人刚刚跨过后院门扉,却发现自己面向着前面院落。
他(她)们试了好几次都是这种结果,前面二人明显不想他(她)们跟过去。
既然过不去,顾盼与宋安便查看起这前院来。
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早已没了呼吸。石桌上的木盘与诡异木质“玩偶”还在工作,两人稍作思索决定守着石桌等待张老道回来。
不说宋安他(她)们,只见三娘子与张老道一前一后踏入小店后院。
此处与寻常院落并未有太多不同,只是多了几个马厩,里面拴着不少马匹。
当张老道进入此地时,三娘子正站在后院中间,并不再逃跑。
“怎么,不逃了?”
张老道瞄了那马厩中的马匹一眼,随即看向三娘子。
三娘子微微屈身行礼;
“妾身本就没有打算逃走,也知道天下能从师尊手下逃脱者屈指可数,妾身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张老道不置可否,三娘子仍继续解释:
“妾身之所以将师尊引至此处,是不想在小师弟面前失了师姐的面子。”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在他人面前承认是你的师傅。”
张老道没了那副懒散模样,面色严肃几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妾身对不起师尊,师尊却没有什么辜负妾身之处。”
“师傅可以不认徒儿,妾身却不可不认师尊大人。”
幽幽月光照在大地之上,不像日光那么明亮清晰,却让万事万物多了几分朦胧柔弱之美。
三娘子孤身沐浴于月光之中,显得格外柔弱,又更添别样魅力。
张老道沉寂多时没有开口,再次出言却是一声叹息:
“哎!世间有大道,却也有天道制衡。”
“你虽与大道有缘,却无缘于天道。老道也不知为何如此。”
“倘若你的天分与容貌没那么绝世,兴许此生便无此烦恼。”
“或那随人道、世道、天道浮沉的凡俗,才更知无忧无愁为何物。”
听闻张老道一番感叹,三娘子好似颤了一下,却忍住没有再说什么。
张老道又看了三娘子一眼,突然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纠结之处,再次陷入沉默。
三娘子就那么静静站在月光中听候发落,张老道则是皱着眉关来来回回走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