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都来源于直觉,直觉是我那一时的行动指南。
我依赖本能的冲动,断定了自己可能的辉煌。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大无畏的英雄呢。
能够影响人的一生的事件是绝对事件,这样的事件一目了然。但即使一目了然,我也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小雨如此误解着是绝对真心着跟她处。可要说我没有真心,有很多时候自己又不太相信。我是因为什么才能够大无畏,仅仅是因为多喝了几杯吗?
更多的一些偶然事件,总是在经意不经意之间改变了生命的轨迹。而这样的偶然事件,带着纯粹的偶然因素。要是面对不同的人,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俗话说女人才靠直觉,男人都是理性动物。俗话还说男人女相主贵,直觉也就不被我警惕。换句话说我以我这种直觉的方式为荣,自以为走到了时代的前列。
我很想从脑子里彻底清除掉那个叫小红的、或者所有跟那个叫小红有所关联的所有的,包括赶集时候我错认的那个什么小花。
我必须挣扎出去。
我不能因为一个失足妇女的形象,就毁了自己的一生形象。
即使自己的形象永远都不会辉煌。
一个影响这个人一生的事件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或许无足轻重。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智慧。这智慧之中有许多还是受着家传、遗传,环境锁定的师传、史传,以及种种因袭。在我们生活着的超级部落里,我们每个人都被左右着,尽管我们自己常常认定也可以左右。我们带着我们自己专属的基因,又不能进化到神性。作为一个人,我们不过是活在自己认可的观念里。这些观念所带给我们的,构成了我们区别于他们的特殊性群体。
我不想让这个小红再继续影响到我。
更不想因为赶集之后控制不住的梦混淆了小红和那个什么小花,我害怕活在一个死掉了的尸首的阴影里。我才不管什么什么的疼痛,那些都属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社会问题!
更多的时候,当我们茫然时,我们相信的真理仅仅是存活在、活跃在社会之中的强势观念。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去看待这种强势,反正我强烈地感觉到了这种强势。这时期我认为提升自己的迫切仅仅是:我得有钱。我必须有钱。
不管是人是鬼,都******滚得远远的吧!我只需要钱。但同时我发现自己缺少快乐。我不能缺少快乐,又怎么可能回避并非是我完全强求的快乐呢?
我在这个世界可以被认可的唯一标准就是给我的价值打上应该的分数,这个分数不能因为我连个像样的女孩儿都弄不到手从而大大贬低了我的存在价值。我按着我自己认可的这个标准安排好我自己的生活。
我们也是按这个标准区分人群的呀。
当官不也是为了弄俩钱吗?弄俩钱能那么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吗?张运生那样的人都清清楚楚地这么干了,人家弄的老婆真是如花似玉。并且,特别滋润。
我既然没弄明白当官,弄明白了该咋弄钱又不至于把自己弄进去,那还不如直接就去弄钱算了。并且,我还是在骨子里很在意张运生,也就对他的这个小姨子特别在意。多赢这句话,我早就知道。尽管我还没学会运用。
我不懂得我在矿上的业绩是因为我的单位,还不知道狐假虎威的虎是不可以省略掉的。
辞了职,业绩没了。
我还是我,却再也不灵。
老板看着我也是叹息,他想不到我来真的。
商量着算我入个股吧,我又没钱。
咋安排我呢?
就是个煤窑,弄了个矿业公司是为了办事儿方便。我也没了脾气,总不能因为看着老板为难再炒老板吧?我一怒之下就下海,也是看准了跟定高哥有奔头。我没想为难他,更没想为难自己。
至于小雨,我以为她在煤矿最直观,就盼着我有这一天呢。
换句话说我这是为她好,我还以为她会为了我的下海而欢呼雀跃、对我顶礼膜拜乃至于感激涕零呢。
结果,大家都有些冷然。
我郁闷了。
我错了吗?
但是我并没有及时反省。孔老夫子的徒弟都知道什么一日三省,都怪我没文化呀。
我还怪上了自己学的专业。
下了海才知道,学非所用也很惨呀。
但我只能赖着,反正老板也不差开给我的这点儿工资。
但我也不能赖着。
如果我只会赖着,就枉费了我吴明义在个单位里的十年修炼。我可能在个单位里一事无成吗?好歹我还干过几年科长呢。
在单位没怎么学精熟的反而在这个矿里学精熟了,这就是不留痕迹的马屁艺术。
要知道,老板没啥文化,有的是钱和魄力。这个特点使得老板在某些时候狡猾得像是狐狸,有时候迟钝得又像是猪。这样的知识分子还不是手拿把攥的?没过多久,老板就把我弄成了一个副总。我再也不用跑销售了(我以为老板惜才呢!)。
我到了私企,一点儿也没有改变的是骨子里的东西。
总是感觉得有个称呼才踏实,心里才会有价值感。
弄个副总就以为是被重用,这是我在单位思维惯性延续下来的结果。
其实这也是我多年没离开学习传统文化必然的结果。
传统里的人物都有个官位,要不然那个什么范进周进,哪能傻到那种地步?等一切都如愿以偿,所有的苦就不算什么了。现在没有那机会,但有另一种习惯做法,就是全社会都认可的能上不能下。
不管在单位里局长咋恶心我,他也不敢连个科长都不给我。
我在单位最小的级别就是个科长,但可能一辈子都是科长。这个矿是高哥的,地下部分听那个老头矿长的言论,那是一百年都没问题。
高哥给了我一个副总,我还能不算站定了脚跟?因此,我就又有了那么一点儿的膨胀。
我觉得挺好,会习惯并且热爱。
矿山在个深山沟子里,的确会有一点点儿不适。看在钱的面子,再加上个副总的头衔,也就算了。
何况我们团河矿本身也是在个山沟子里,即使比这个矿大上几十倍。
人可能都是这样,慢慢适应慢慢习惯。
这就像我当初,刚被任命为科长时,心里别扭。别人叫我吴科长,我总是不知道是在叫我。弄得领导告诫我不要骄傲。
再就是喝酒,我当个一般小兵也喝,但基本都是喝自己。住单身我们几个,今天你花钱,明天我花钱,都为了解馋。弄个科长就不一样了,自己又不懂得拒绝。在第一个月刚满的时候我找领导,我提出辞去这个科长。领导还纳闷儿呢。
领导问明白我辞职的原因,就是没办法适应一天喝两顿酒的日子,害怕哪一天喝死。领导就笑。我回忆起领导的笑至今还能感到温暖。领导告诉我喝酒分几种场合,第一种是人家求你,你可以随意。第二种是不错的哥们儿,可以打赖。第三种是业务酒,也就是工作酒,咋办都行,没人会挑也没人能记住。只有第四种,才是负担。而在我们这种单位,喝第四种酒很少。
我这才知道替领导喝酒或者求人办事才可以那么喝酒,我就适应了一天两顿酒的生活,并且健康。
出去跟着领导,也没觉出领导到底有多么英明。后来一连串事件,也就没有觉出单位会有什么可以留恋。我不知道原来我生活在福堆里,这一点委屈其实完全用不着弄这么大的动静。我辞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管咋说,这个老板高哥给我弄了个副总。
我上任之后才发现,他手下有三个副总,原来都是在一块干活的工友。
高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那个大矿(指我们邻居一个国有矿)的领导干部中都没有大学生,咱们就有。并且,咱们待遇可比他们好多了。高哥场面上最愿意介绍我,说我是某某局的科长,不****干了,辞职就为了他这人够义气!
高哥说这话是给场面人听的,我却认了真。
我不知道其实我啥也不是,整天洋洋得意地吹牛皮。我不知道虽然张运生不管他这个矿,但是管这个矿的电力部门领导是张运生的师兄。虽然师兄不一定能赶上跟矿主之间的关系,但只是不一定而已。
我更不知道的,是小雨跟我处对象,除了好感,还跟翠琴嫂子关系甚大。
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菜或者我有什么特殊魅力。我是她的菜,但肯定就是颗大白菜而已。她要的却是平常日子。
小雨要过平常日子的念头是真的,她崇拜她姐夫张运生。她把我的那个科长位置看得很重。要比金钱和这个什么狗屁副总,都重要的忒多。
我愿意捯饬小雨,小雨并不咋高兴。我却以为是假装的,是假装的一种矜持。
我喜欢找大饭店。
就是镇上没有大饭店,我也一定找本镇最大的饭店。我张牙舞爪点着菜,也看不出小雨皱着眉。
有时候看到了,也以为小雨是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小雨其实特别本分。那种官太的高雅和从容或许才是小雨最想要的。我只是看到了她的另类的可以摆脱所有梦靥的那一种美丽,就认为她应该非常时尚。我以为凡是时尚的东西,全都毫无意外地金钱挂帅。我现在有钱,还都是光明正大挣的。在金钱面前我挺直了腰板,以为就可以掌控这小小的世界。一个小女子也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电影电视全都这么演。
我错了吗?
若干年后我自己翻看当年的日记,有一篇就叫《最彻骨的爱》,写给xy。你说,这就是给小雨写的嘛,我给弄成了虚拟的男人和女人。我以为是从哪篇杂志上转载的呢,就念给小花听。可念着念着我就想起来了小雨,我才知道有一些选择性的失忆仅仅就是为了不至于发疯。我真的因为大脑的极度混乱,不能够想起我和小雨的任何完整的故事。
我和小雨,本来就不曾完整。
当雪地里我干嚎着,嗓子沙哑如绝望的野狼,我才知道我骨子里也许并不完全像我的表面。我开始的逃离造成我第二个绝望,然后就继续深陷,继续深陷。
人生的故事不过是揭开自己的伤疤,不断地揭开。
不断地揭开!
我们总是爱说人生不如意事总是十有八九,却不愿意看到这十之八九的绝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我们当然知道我们所受到的最大的威胁来自人类,可就是不想知道这样的人类之中很可能也包括我们自己。我们记住了别人对我们的伤害,却常常把我们对别人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总是声讨别人的冷漠和无耻,却忘了在某一时、某一刻,有一张这样子的面孔同样是我们自己。
我眼睛里的你就是你眼睛里的我,我说明白了吗?
我以为我是个副总,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是。
我不是有了立身之地,而是站在了危险的边缘。对于高哥,其实我也就只有一点点儿的用处。高哥并不在乎这几个工钱,其一。其二,这么用我也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儿面子,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我曾经干的活儿也是个面子,煤矿根本就不愁往外销。
我知道了高哥给我制造“业绩”就为了哄我高兴,可能也是张运生交待的。
你说,就我这个人,咋还能干什么科长呢?连能源紧张这个天天都讲的话题,都不能联系到实际。
我一出学校就进了机关,还洋洋得意着自以为是呢,把个科长不当干粮!
当混乱的大脑无法回想关于小雨的零碎细节,我就为这种选择性失忆苦恼。为此不得不去翻阅大量关于人类学的书籍,尽管我一点都看不下去。
作为一个物种的人类,一个总是迷惑于同一种类型异性的奇怪动物,我想我应该算是找到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真理,跟您共勉吧!
动物的这种本能、这种“误识”本能,不仅仅存在于婴幼儿时期。一只鸽子把一只鸡错认为母亲,甚至一只老鼠爱上了一只猫,都是常见的一种“替代”误识。它这种情感依赖总是跟它的第一眼关系甚大。
如果还发生了抚养行为,就会出现更加匪夷所思的亲子行为:甚至在人类之中都出现了狼孩。
我说清楚了吗?
小红毫无疑问是美女,但她不可能是唯一一种类型的美女。除了小红的模样足够勾魂,——我指的是足够勾我的魂。还应该有很多类型的很多跟小红完全不一样的美女能勾动我魂,比如小雨。
因此,或许我仅仅是为了反抗!
我到底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