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司里只有我和高佩是外地人，我就跟高佩在公司的大单元内的一个小卧室内同住在一起，我得休息。我忒累了，就说要眯一会儿。我脑袋一沾上枕头立即就睡死了过去。
醒来时老总已走。
何止是老总呀，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走了。
高佩就说，老总本来是准备给我接风的，但看我这么累，就说改日吧。但他跟高佩说让高佩带着我吃点儿好东西，我就寻思这顿饭肯定是单位报销。我是从单位里出来的，这样的交待百分之百全都是这个意思。个人掏腰包还用得着领导交待吃好吃赖？
高佩就领着我去火宫殿。
反正我也没问价格，就看着高佩一个劲儿地上菜。弄了一大桌子小碟，每一个碟子里的菜大概只能夹三口。但架不住样数多，还喝了啤酒。最后我还是感觉到了有点儿撑得慌。我们俩吃完饭，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高佩就说起南方人的夜生活。
我寻思饭白吃了，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一则感激他给我这么个机会，二则老王大哥给我的那三万块钱也全都是因为这位老弟。还有就是，我这些天天天跟房东大嫂腻乎在一起，猛地离开女人，就觉得缺点儿啥。我不是非想要找女人，就是寻思着，欣赏欣赏也比俩大老爷们儿对坐着强不是？我又不是同性恋!
于是，我就说了句：“高佩，你小子对这地方熟。你说说，要不咱俩再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请客。”
高佩一点儿也没客气，立即接过来话头说：“那就去茶楼吧。咱俩吃了这多东西，正好消化消化！”
我就以为是我们北方的那种茶楼。
高佩就领着我，说是在我们单位附近找一座茶楼。出租车绕了有半个钟头，我们俩就站在了一座茶楼的门外面。
感觉不一样的是除了茶楼的装修。
再就是没有看见男生。
连老板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皮肤白嫩，个头适中。
我跟高佩要了个包间，她说包间费是二百。
在我们那儿哪有茶楼还要包间费的？还二百！抢钱咋地？别欺负我们外地人！高佩就碓我。我寻思也不差二百块钱，入乡随俗嘛。我们俩就进去了。
坐在那儿要了两杯茶，又要了点儿小吃。我寻思刚喝完酒，随便坐一会儿也就算了。
高佩起身出去，我以为是上卫生间，没想到是要来了几个小姐。不是茶楼吗？咋还有小姐。我摸一摸衣兜，心里犯嘀咕。这个高佩！
茶楼里的这些小姐，她们全都穿着兰花白地的连衣裙，头上匝着块跟连衣裙完全一样的布。我以为都是少数民族的呢，她们异口同声都说不是。这是她们的工作服，她们是服务员。谁信呀。
小费是一百，一百就一百吧。我寻思准是高佩这厮一个多月见不到荤腥，就有这种渴望。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又不是我一个人。
无所谓。
坐下来高佩先叫上来几瓶啤酒，我们俩就开始跟着两个小姐胡扯。也没唱歌，有一搭无一搭的。然后就看菜单，寻思再来点儿啥。
菜单上有红酒，高佩就说他好长时间没喝红酒了。
两个小姐异口同声说她们俩不喝，这东西贵。
我看了看价格，也怪自己没看准，以为一杯108呢。一杯108其实也很贵，高佩非要喝。我心里一直觉得还欠着高佩的人情。既然说请客，就不能太小气。于是我就要了两杯。
胡乱坐了一会儿，两个小姐说话也听不太懂。我们俩也觉得没太大意思，心说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回去闲扯一会儿淡吧。
要结账的时候一个小姐笑了，她说先把帐结完了再给她们小费。她们做事是很讲究的。我就先去结账，一看是一千多块。
我以为他们算错了，再一算还是一千多块。
我再算一遍，发现一杯红酒就收了我们324，两杯就是648元。
648元呀亲妈！
我就跟她吵了起来，她拿起账单让我看底下的注脚。账单底下有一个注脚，是说一杯红酒等于三盎司，每盎司红酒108元。我大喊大叫，来了几个壮汉。
这几个壮汉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其中一个对我说他们都是邵阳的，高佩害怕了。
其实我才不怕什么邵阳不邵阳的呢。我捡回了一条命，又跟房东大嫂享了这多天的福，还有啥不够本儿的？我又是自己老哥一个，还有啥可怕的？我妈还有个大儿子呢，我不过又是一个意外！
但是，高佩这厮，他死死地抱住我，不让我动弹。其中的一个陪着我们的小姐，看着我笑。我的肺都气炸了。
唉，认栽吧！谁让高佩是个怂货呢？我就往外掏钱付账。
付过账一算剩下的钱，把口袋里的钱也翻出来，还是不过一百五。
我们俩还没有跟小姐算呢，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俩小姐先回包间。
在包间里坐下来，那个陪高佩的女孩儿一个劲儿说话，我烦着呢，也听不懂她都说啥。我根本就没听出来她是在劝慰我，内心里的火气一连喝了五杯茶，都没压下去。
我站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心说这个高佩！我就决定给陪我的小姐扔100，给那个小姐50。剩下50他高佩掏还不行吗？
我生着气，递给陪我的小姐100块，给陪高佩的小姐扔了50。
我啥也没说呢，那个收了50的小姐就站起来，把钱扔在了我的脸上：“你妈X！”
我一愣，顺手就拎起了一个啤酒瓶子。我看着她：“你再骂一句？”
她冷笑着：“******妈的，骂你能咋着？你老娘吃这碗饭，啥人没见过？北京人就了不得呀？北京人坐的天下还是我们湖南人打下来的呢！别叽吧拿个京腔就来这里找便宜。掏钱，外面那些人都是我哥哥！”
操******，我怕谁？我就准备开战。高佩这怂，他除了一个劲儿地央求我，就没有二话。我来这里头一天，又听高佩跟我嘀咕邵阳帮在湖南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湖南人一说，除了湘西就是邵阳，我一个人就真的势单力薄了。可我没法再多花一分钱。高佩这厮眼盯着我，意思我是个光棍，他拉家带口。忍吧！
既然忍了，我就笑了。我走到骂我的那个小姐身边，她用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我，但是毫不畏惧！
我拉着骂我的这个小姐的手，要她坐下来。这丫头，在我们结账的时候一直拿眼睛瞟我来着，在我们胡扯的整个过程中我知道她对我印象不赖。这个事儿也的确是我欠考虑，我应该预想到高佩这厮会坐山观虎，当个没事儿人。我必须用上怀柔政策。
我说，我知道她肯定不敢放我走。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对她说：“妹儿呀，你真不知道我受着啥屈儿了！你知道红酒的事儿可是你没说，你要是说了我给拿二百都拿得出来。还能这么丢人，只能拿出50？你傻呀，你应该说，让我一人多分给你们100多好！你说钱让老板骗去了，324能分给你多少？50就不赖了。这是全输！还闹了不痛快，还惹了你生气！”
这丫头实诚，属耗子的，忘了刚骂过我。她立刻说：“就是撒！你说的啥50呀，就******20！”把我和高佩全逗乐了。
陪我的那个小姐就说：“你没看我们俩都没点红酒吗？又不敢对你们俩点破。我们俩真不图那20块钱，你看看，咋也得再”她用眼神征求这丫头，这丫头很坚决。
我只好，既然这个高佩装傻，不救我。我只好又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连零毛的都加在一起，45元。
还是差5块。
你说，就差5块钱。我上来了劲儿，把零钱收拾好，对这丫头说：“你也不容易，我也不差这俩钱。你要是相信我，我出去取款去。把这个大哥留在这儿。”
这个小姐犹豫着，摇摇头：“不行！你是老板，留着他一个打工的有个屁用。我晓得你这是想溜走，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算了，把钱都掏出来，有多少算多少吧！我倒霉。”
我一股脑地给她，她数也没数就塞进了自己的胸罩里。这么一个好看丫头，还有零毛的呢。我摇摇头。
走在长沙的大街上，我问离住处有多远，高佩说不太远。那就走吧。
我就跟高佩说：“你怂也不能这么抠门呀，你真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
高佩说：“有一分钱你也花不出去。你不觉得今天挺好玩的吗？”
还好玩呢，我口袋都掏空了。
我就让高佩至少再给我500块，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他小子太不够意思。他说他真没有钱，我就骂他，啥话都骂。反正我喝了酒。不喝酒也不怕他。高佩被我骂急眼了才对我说了实话，他说他是公司的股东，他带过来的钱都入了股。零钱花完了，工资还没发下来。
“够一个月了吗？”
“我刚来没说干，所以还不够一个月。我是跟老板签了合同的，还有个三两天就发工资了。发工资我给你，全都给你。”
我看他生气就哄他，说起我们之间的交情。我听着后面有脚步声，好像是喊我俩，就停下来。是那个陪高佩的小姐。
这丫头气喘吁吁地，就她一个人。她根本没看高佩，就对我一个人说：“老板咋还走着呢？我忘了没留你电话。你这个人蛮好玩的，真的！告诉你哈，我其实主业是卖鞋。”就说了一个地方，还说了门牌号码。这我哪儿听得懂，高佩明白了。
我昏头胀脸，问她：“啥意思？你这么远跑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她羞红着脸笑着说：“老板，你这个人好没趣味。骂你也不是真的，还记仇咋呀？你给50就是你先骂我么。你不选我，给钱还不一样，你就是骂我么。你骂了我我才骂你的，咱们俩谁也不欠谁的。两清了老板！你到我店上去么，我给你选一双鞋呀。我不欠你的。收你小费是规矩，给你买鞋是乐意呀。晓得了不？”
我不晓得。
她还是不想走，我莫名其妙，搞不清楚啥意思。
高佩一低头，竟然捡到了10块钱。他高兴地对我举着钱，我就夺了过来。
我对这丫头说：“给我找5块，我把这个给你！”
她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说，有那么可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