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真是严格遵守合同法的典范,把每周周六周日休息变成强制性的,杜绝加班。我们这些打工仔都为老板可惜,为此高佩跟老板嘀咕了有一个时辰。
每一个周末,只要我跟高佩不出去,就总有来咨询或者直接交钱的人。各行各业,有一些还是离退休老干部。
房东大哥不管那一套,每个周末还坚持来。假如我们俩都不在,他就去隔壁卖药的那屋闲聊。
后来卖药的那屋,也来了两个交钱的,一个是经理,一个是会计。高佩就督促我,帮着我分析:卖药的人多奸呀,还有个经理呢!俗话说除了劫道的,就是卖药的。我的心才扑通一下,但我还是抑制住了。我挣的这点儿钱可不能随便就花了,我辞了职,生活已经没有保障。
高佩就说他也一样。
高佩还说,他拉家带口的,我就是个光棍。高嫂子(其实是弟妹)对高佩管得多严?俩人的智慧还抵不上我一个人的?仨人就赶上诸葛亮了,我咋就那牛?高佩说,我这是跟所有人的智慧做对抗,最后就是死路一条。看着满大街都开上了奔驰宝马,我也只配骑一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
我还是强调:我辞了职之后生活就再也没有保障!
这年头还要什么保障?高佩急了,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高佩还说。
爱咋地咋地吧,反正我得有点儿定力!
因为根本杜绝了加班,我的时间就充足了起来。人一闲就爱琢磨事,我也一样。
我就寻思那三万块钱没眨眼就扔给了一个农妇,也没想着会有什么回报呀?我一个光棍汉,真用得着草木皆兵吗?就是真的丢了这么几万块钱,还不过了咋地?我一想自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也有点儿看不起自己。我随手就给了那个陌生的大婶三万块,最后跟房东大嫂却是不辞而别!
我变坏了,真变坏了。我变得成了守财奴!
股东的最低限不过是六万而已,我手头有七万。
我数次冲动,但我还是没有行动。
因为就是那三万,有时候想起来也还会隐隐约约心痛。
我都没给过我父母钱,他们一直住在团河矿的小平房里。
小红是我什么人呀?我不过是第一次跟女人办了那件事而已。
那个小红对我说的也不能全信,风月场上还能有真话?
她的意外怎么就跟我有必然联系?如果没有,我该不该如此内疚?
……我小看了这个长沙的房东大哥,还以为他光说不练呢。
那天房东大哥来交钱我还以为开玩笑,会计姑娘说是真的。他把房租的钱算上又投进去五万块,出门时还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下子傻掉。
心说我确实是真傻,也过于小心了。
长沙的房东大哥都交了钱,他是房东。这件事把我打击了,我丧失了仅存的一点儿危机意识,只剩下了后悔。
喜欢思考的毛病折磨着我,我就从每一个细节寻找我身上不可能成功的因素。任何事情都要冒风险,因噎废食的事情总会发生。我不能在这么个大公司里成为唯一的一个傻瓜蛋,骑着自行车去追赶他们的宝马和奔驰。
安利有句话说你今天的选择决定你明天的生活,是个真理。
凡是真理,我们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去遵从。你不能说这么多人全都是傻子,你这样说侮辱的就是整个人类!
房东大哥是谁呀?我们老板还得向他交钱呢!
房东大哥都认可的事情,还有啥可再犹豫的?
因为长沙的房东大哥促使我下了最后的决心,我就立刻取出了六万块钱也入了股。
老板知道后找了我,劝我好好想想。投资有风险,我又是个单身。他苦口婆心对我劝说,说什么不远千里的来他们公司帮助他就很感激了,投资大可不必。他这个项目有的是人投资,那些人都用的是闲钱。
我没有想到这是很多人一贯的伎俩,内心里感激老板的体贴。因此我更加信任老板,也佩服上了高佩这个哥们儿的眼力。
怪不得他高佩只是个小小的科员就能结交煤老板呢,还能给我带来三万块钱的外捞!
这一年我遇到了活这么大也没遇到的许多奇人,也让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波澜壮阔的人生!
老板越这么说,我心里越踏实。心里越踏实,就越为自己那么长时间磨磨唧唧感到难为情。
我心想他们用的是闲钱,我用的就不是吗?
我不仅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还对老板更加信任了。
怪不得人们说湖南人是中国的脊梁骨,出了那么多的将帅。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板,做事也是这么讲究。换位思考这种常识,跟我们北方人都没法提!
我一直认为长沙老板和长沙房东大哥是一个类型的,都是我的大哥。他们做事情除了激情,就是严谨,不像我们那儿的人没事就忽悠你。房东大哥经过这么久的分析判断入了股,绝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再说,能当这么高级的晓塘大厦里的一个房东、哪怕是一个小小单元的房东,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按照长沙市内的房价,房东大哥也算是有钱人了。有钱人总比没钱人见多识广。有句话说,跟着有钱人,早晚都有钱。跟着没钱人,早晚都要饭。缘分呀!
我可以只相信老板大哥一半,但没有理由不相信房东大哥全部。
房东大哥的真金白银让我彻底放了心。我放了心之后心里就踏实了,再也不毛躁。我也不再夜里失眠,也不再需要躲避高佩没完没了的游说。并且做股东的感觉的确好,不仅仅有一种主人的感觉,还有一种把公司当家的感觉。消灭了孤独和对房东大嫂无缘无故的思念。
真的,在没有入股之前,我总是想女人。
主要就是房东大嫂。
想十次房东大嫂,也想不起来一次小雨。我就为这种为什么想不起来小雨苦恼。这都是闲的,都是因为生活缺少目标。伟大的人物早就说过,生活缺少目标的人,应该归入为猪和狗一类之中。但伟大的人物都是稀罕品,我还没研究过他们的粪便是不是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什么不同!
我入股了,谢天谢地。我会很快就有很多钱,用不着再担心什么。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被邀请,只要我有足够的钱,就会有人邀请我加入什么组织。还有就是,会有记者把我弄成一个成功人物,从此我也算真正地与时俱进!
都得感谢房东大哥。
有时候我也发着坏想:家乡的房东大哥给我好女子,长沙的房东大哥给我好钱花。这是什么样的福报?
时间就在兴奋与忙碌中飞快着走,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跟房东大哥聚一起喝点儿小酒。
长沙的饭菜说起来很便宜,一般地方吃饭都不要钱,只收菜钱。要是自己带酒,只算好菜钱就可以了。
还有一点,就是长沙人基本上都属于享受型的,我们吃饱喝足就拿着免费票去看各种各样表演。从在湖南经济台的大厅看节目到去神农大酒店听歌,每个周末都塞满了。我们俩就跟长沙房东大哥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谁能说我们是三个哈里哈气的傻蛋呢?
我第一次分红就分了八千块,问高佩高佩已经是第二次,他已经收回来两万多。这个事确实值得庆祝。房东大哥也一样呀,他也分红了。我们三个就去庆祝。
选在周六,去非著名大酒店,带表演的。
长沙市内能带表演的饭店不止一个,就是最大的那个,我说了你也弄不明白。我们三个弄了一个最靠近舞台的地方,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跟台上表演的小妞开点儿无伤大雅的玩笑。心情就好到了极点。
在跳舞环节,就邀请了我们。我们三个都跳上去了,让我近距离感觉湘女之美,美得令我想起那个卖给我皮鞋的女郎。
高佩边耍笑着跟这帮丫头跳舞边对我说,明天是星期天可不可以也帮他再选一双皮鞋?我踢了他一脚,左右两个美女全都笑。
音乐就停止了,我觉得脖子里痒痒的。我下台底下的食客都起哄,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把塑料花插进了我的脖子里,怪不得。房东大哥就说我有女人缘:“不要浪费自己么,湖南妹子多好呀!”我叹口气,想起了遥远的房东大嫂。
这个时候我拎起手机就想给房东大嫂打个电话。我出来这么久一个电话也没打过,电话换了号也没告诉她。我刚开始拨号,一个小丫头跑下来,问我是不是**作家。她看差人了,作家要是都长得像我这个揍性,那满大街就全都是作家。但是,这么一打岔我的电话就没拨成。
从酒店出来打个车我们就去了沿江,沿着湘江看风景。“呜呜”的汽船鸣笛,满江灯火通明。我看着就想起沈从文的小说,虽然韵味足,肯定不如此一时的繁华。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从我们的身边走过,他们说着的湘音我也能听懂一点了。“撒”“撒”的尾音合着满江的明暗,一起闪烁着清凉的风底,兜起我们内心无限的爽凉和快意。
我喜欢长沙,尤其喜欢在大街上看来来往往的女子。在整个中国,最有女人韵味的就是湖南了。这让我总是渴望拿出最动人的词汇来表现我对湘女的无限迷恋,这种迷恋也把湘女子神话了。也许我还没有把那个卖鞋女郎跟过俗的陪唱女混为一体,也许,我不想更加靠近的去接近她就是因为我爱长沙,爱长沙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女子。她们是长沙最亮丽的风景。没有她们,长沙是什么,长沙还值得一看吗?
即使做一个静观者也是幸福的。桃花源只适于看,不适于生活。
我看湘江,也看湘江边上来回走动的女人,就是不看陪在她们身边的男士。呼吸着家乡的这个季节不可能呼吸到的温暖,也有了那么点儿蠢蠢欲动。我就问高佩。
“高佩,你真想再买一双皮鞋吗?”
高佩怪声笑着:“哈哈,招了吧?你别假正经。我当然是想再买一双皮鞋。不过,不想去那个鞋店!”
房东大哥就问,高佩这厮就嘚不嘚说了个痛快。
房东大哥却沉思了。
房东大哥沉思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