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沙火车站取出来寄存的行李,我就犹豫了。我没有立刻买去昆明的火车票,而是又找了一个旅馆住下来。这一次就弄了个标间。
洗完澡看一会儿电视,也看旅馆免费提供的报纸。报纸上登满了各类招聘信息,我就寻思到底怎么办才最有把握。
盲人按摩的确影响了我的情绪,那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又让我心里面着火。我这时才发觉,自从跟房东大嫂有了的那几天,内心里的寂寞似乎只有女人才可以排解。我就再也离不开女人。可我,又怎么能够再有女人呢?
我鼓不起勇气跟那块地方发生关联。那里是我的家乡、是我曾经的单位、是我不愿意面对的矿山和我无法面对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所谓的未婚妻,另一个就是俗话说的搞破鞋。
因为数年来都是熟人这一模式,使得我对于“陌生”两个字充满了恐惧。但我必须面对,不可能总有熟人相助。并且,熟人也未必就帮好忙,比如高佩。
天黑下来我胡乱吃了点,回到旅馆再也无法入睡。从附近一个歌厅里传出来的歌声是如此地诱惑着我,沙哑伤感的女声和驴一般嚎叫着的男声是如此地撕裂着我的神经。我后悔那么多免费票为什么一张也没带出来,我还不知道那些场所的门票要收多少钱。于是我就盘算到底怎么娱乐一下更划算些。
边盘算边飞出旅馆,感觉到长沙的夜晚也很凉。
自己唱歌吧。
歌厅里全都是包房,跟北方的此类歌厅也差不多,我就有了亲切感。档次比高佩我们第一次去的要低些,但装修是新的。我就高兴了,要了一个小包。
照例是来几个女孩子让我挑选,我可有可无。但是我身体的本能不争气,渴望有个女人陪在我身边。我一犹豫还是挑了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因为我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一方面内心里谴责盲人按摩房里的那些丑恶男子,另一方面自己按不住寂寞也来丑恶!
我自己都够老的了,年纪大一点儿的可能更能谈得来。
我主要就是想唱唱歌聊聊天,听一听女人的发声。
女人的声音,为什么竟然无法或失了?我并不能知道。
我就是想聊天,想跟女人聊天。
如果不能聊天,要小姐干个屁?
还得花钱。
唱了支《窗外》,我们合唱了一曲《常回家看看》。我看她还上来点儿伤感,就问她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她说一年。
然后她对我说她想孩子。
这个歌厅的菜单全部都用大字写着,我看出来没有猫腻,也就大胆点了点儿东西。我们边吃边喝边聊。
也许就是那个房东大嫂弄的,这个小老娘们儿也让我很感兴趣。
我最后也没弄明白鹰潭在什么地方,大概是江西省吧?她就是那个地方人,站起来一米六多一点儿,身材特别的匀称。一种淡淡的忧伤写在脸上,也许让其他的客人不喜,却惹动了我愁思和怜爱。
开始她还仅仅是靠着我,后来聊得特别入港,就坐在我的大腿上。我问她几岁,她妩媚地对我一笑,二十三她说。我又问孩子多大她说三岁。那结婚也不够年龄呀我说,她看着我说农村都这样。然后就怪我太多事儿,就唱个歌还像警察叔叔一样。
其实,我一直以为她三十二呢!原来才二十三。
她说她十八岁就跟着老公出来了,弄个店铺卖建材。生孩子那年她发现老公有外遇,直到去年才彻底离掉。本来孩子可以给他,但她喜欢孩子就扔给了自己的妈妈。因为要养着孩子,还有妈妈,同时还有个正在念大学的弟弟,她只好拼命赚钱。“都是扯淡呢,只有钱是真的。”她喝了一杯酒之后让我说说我自己。
我刚说我自己还没有结婚,一直是单身,她就趴在我耳边对我说:“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又吃吃吃笑着,“反正这种风月场你不咋来,我看得出来。小哥,你要是处男我就给你破破处呗,不要钱的。”
我开着玩笑,对她说:“你不要钱,我要。你破我的处我还能不跟你要钱?你们女孩子弄个假处让人家破破,不还得要个三千五千的吗?男尊女卑,破我的处怕你破不起呢!”
她就哈哈的笑。她的声音在笑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沙哑、苍凉,跟她这个年纪一点儿也联系不上。“操,多大的X事儿?不就是钱吗?小哥,我真破你你说多少钱?你说个数我就真这么干。”
我不知道她是真话还是开玩笑,就掩饰地又跟她碰了一杯酒。她就在我的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还真纯呢小哥。不仅不会动手动脚,还会不好意思。嗨,这年头哪还有男人会不好意思呀,就是农民工都会想办法整点儿钱找小姐嫖了。小哥哥,我从来不让人嫖的,可我能够给你破破处,还给你钱。你说你这可是人财两得。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呀?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漂亮不?小哥哥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女人,那个婊子养的抛弃我早晚得遭报应。不过我还得感谢他给了我自由,要不然我咋会认识小哥哥呀?”听得我麻酥酥的,我就把她从身上挪开,放在座位上。她看着我,眼睛发直。一半是她可能内分泌有了点问题,另一半是喝啤酒喝的。
她有点儿呆头呆脑地对我说:“咋着了小哥哥,你咋喜怒无常呢。好好的说着话,咋就把我扔下来了呢?”
我没好气地说:“我得出去撒泡尿,都快憋死了。”她哈哈地大笑起来。她笑的声音实在难听,可我没好意思让她停止。毕竟,她高兴嘛。
经过前台时前台小姐叫住我,提醒我马上就打烊了。我这才发现都凌晨两点多了,心说也没说几句话呀,咋还就打烊了呢?我结了帐就回包房,回包房小姐就知道我结了帐。她收拾包也准备走,我给了她200块小费她只肯收100。我还是执意给了她200。
她收下看着我:“你这个家伙,啥也没干还给200。明天你早点儿来,我跟你再好好聊聊。跟这些小姐没法聊,都太没素质。你来,明天不要你小费。”我只是支吾着,心说明天说不定我就千里之外了。
我真的没想再来。
再说,来了也不一定就约上她,找小姐陪都是赶上谁是谁。还能固定住哪一个?真固定住了也许就粘上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钟,吃过午饭心里就蠢蠢欲动。如果这个人没说让我今天再去,我想也就算了。问题是我们俩聊得特别好,我就以为她是真心盼着我再去。我磨蹭着天一放黑就又去了这一个歌厅,果然她在。
她就兴高采烈跑出来挽住我胳膊,宛如我们俩是一对老情人。
一进包房她就把电话留给我,还告诉我她叫王玉。这个名字像是真的,但是我没有留自己的电话。
就管她叫小玉吧,她腻进我的怀里,我就像在按摩房里碰见的那个大叔摸小姑娘那样。她也吃吃地笑。
她一点也不阻止我,还让我摸了摸她的腰身。只是我想继续摸时她笑了,把我吓一跳。
她得意地说:“你寻思我傻呢,还能随便让人摸?我来事儿了。我说我昨天晚上咋那么失态呢,都变成色情狂了。还总想着让你干。原来是这玩意来了。不过,你可以抱着我意淫一会儿。我看得出来你可能是个处男,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我还是乐意这么认为。因为,你太纯了。”
我说:“是太蠢吧?”
她哈哈的笑,捏了我一下。她接着说:“没劲!我都想找个情人了。可社会上骗子这么多,我又不敢。真没劲,我连对象都不敢处了。如果那个劲儿上来我就当是嫖老爷们儿,既嫖他这个人又嫖他腰包里的钱,弄个套子干呗!反正寂寞了也会自摸,还有个人帮自己了呢!小哥哥你说,人活着是不是都赶不上畜生?猫有猫粮狗有狗粮,猫和狗都不用拼命呢。我那个老妈其实也是个老婊子,有婊子的风范。见着钱的感觉真比我下贱多了。更下贱的是她常常对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们说我在长沙当个白领,真不害臊!我****就一个初中毕业假文凭都没弄还能弄上白领?我老爸八锥子都扎不出一个屁来,我小弟上学要讲究排场,怕同学看不起他是个农村人。都******耍我一个,我又不是印钞机。”
然后她拿出一支烟递给我,我把我口袋里的烟扔给她。这是个门面活我说,烟咋也得抽差不多的。五块钱一合的白沙就不要抽了,老爷们儿也不愿抽。就是白沙也要弄金白沙比较好。别舍不得,也不要有这么沉重的责任感。你是个小女子哪能这样,看看你连身行头都没弄好。灯光下还看不出啥,一看就廉价。还秃噜线呢!
小玉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人也太损了。她就像浑身长满了刺,问了我很多怎样装门面的注意事项。
然后,她就猜准了我职业:小哥哥是个小科长。
她说你准是个小干部,就是个小科长!我还真是个小科长,尽管是过去时,几乎忘记。
还是振作起来吧,就为了唱歌。
这是个找乐子的地方,不痛快来这儿干啥?
“因为明天,我就要做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这句她一唱,我的心就咯噔一下。我忽然想到了小雨。
这么多天我是第一次,忽然,又是如此强烈地想到了小雨。
这之后我开始走神儿,唱歌看着字还唱错了。小玉也不傻,看出来的我的心事。她知道安慰我,拉着我的手,拍打着我的脸。我好悬没再哭。这些变化都是太快了,快得让人没有办法适应。我想起小雨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叫小玉呢?
于是,我就不让她唱,自己唱。我自己唱了一会儿,什么《流浪歌》、《铁窗泪》啥的,就想回旅馆了。我一下就唱明白了,还得走。
小玉是一个经历丰富的女子,自然没有拦我。但是她还是象征性地把我送到了门口。就在她临往回走的一刹,我伸出了手。我不知道咋地了,可能是原先看新闻看多了,临别就想握手!
王玉握住了我的手,一下就扎进我的怀里,把头埋在我的胸前。
我站在那儿,让她平静。虽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故意这样,但我喜欢这样。就算是假装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唉,妹子。哥就要去昆明了。”
她抬起头:“小哥,去昆明有业务?”
我哈哈地笑了。这时候我就说实话,尽管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一个三陪女郎说什么实话!
我说:“什么狗屁业务呀,我******连工作都没有!我有个同学听说在昆明,我去投奔他碰碰运气。”
王玉就非常蔑视地笑了。她说:“小哥哥,都算我看差人了,你咋这样?昆明是啥破地方呀,都赶不上长沙。你要是像你说的,又是大学毕业,真的,就不该去昆明。你还是听说你同学,那更没谱。你说,连一家人都会没谱呢,就像我孩子的那个死爹!你晓得你有多蠢不?去什么昆明!”
王玉一说我还真没主意了,我就问她。
我说:“那我去哪儿?留在长沙吗?留在长沙我心里的这个坎儿过不去!”
她斜楞了我一眼,笑了。
她说:“你就知道一个长沙!去广州。你听我的,就凭你这条件,去广州不会差撒!”扭身就回去了,没有再跟我说半句废话。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我要是因此就去了广州,那不是也太可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