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澌住在如风阁,寒纾曾路过过两次,但从没进去过,生怕扰了梁澌清净。见里面灯火通明,又近前了几步,忽闻一个女子的娇呼轻喘:“诶,长君,轻点儿……”寒纾一愣,顿住脚步,难不成这泠华君金屋藏娇,忙里偷闲,一晌贪欢?长君……竟然是那位名妓吗……可见这妹妹也能成情人。顿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急忙要转身离开,却被人喊住,她心里暗暗想着,扰人好事,自己跟胧猗这梁子可没法儿小了。
一脸悔恨地转回来,就看见徐虚笑容可掬地说道:“寒姑娘,泠华君有请。”她眉眼弯弯,“不好吧……”见徐虚仍旧在原地等着她进去,只好带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就进了如风阁。
如风阁门朝南开,三间屋子,一进门正对的那间摆了坐席与茶桌及一应点心等东西,看来是会客用的;东面的屋子里摆着通体黑褐色的桌椅用具,桌上还堆着几叠折子,笔墨纸砚齐聚;而西面的屋子则无法望及,被一盏山光湖色锦绣屏风挡着,想来是梁澌平日安寝之处。
而本应在西间儿巫山云雨的泠华君与胧猗,此刻竟规规矩矩地坐在中间儿的茶席上,连胧猗的面纱都还戴的整整齐齐,难道是自己想歪了?“嘿嘿,寒纾来的突然,不知胧猗姑娘在这儿,打扰两位了。”
胧猗微微低头:“无碍,姑娘请用茶。”全然似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寒纾皱皱眉头跪坐在茶席上,她不喜下跪,自然也不喜欢跪坐,但入乡随俗,接过茶杯,道:“上午渝罗帝姬到别馆来,与我吃了两盏茶,我还当我那里的茶就是顶好的了,见了泠华君这茶才知什么是好的。”
梁澌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道:“你何必奉承我,你自小被画萦尊者带大,他的茶皆系天下罕有;再者,你二叔观榆君极擅茶道,你在他们那里喝的茶,都是极好的茶,我这壶普通的月尖儿如何比得。说吧,你又琢磨什么呢?”
原本就是句无心的奉承,寒纾被他噎的简直要怀疑人生,难道前几日跟自己心平气和说话的不是泠华君?看了看一旁的胧猗,顿时明了,当着自己的情人自然要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嗯,作为泠华君的好友,她十分有觉悟地认为自己应该配合。于是对着梁澌挤挤眼睛,故作盛气凌人道:“你之前对我有恩,我今天见桌子上有套笔具,就顺便来给你。”说着把那套笔具从袖子里掏出来,颇不在意的扔在桌上,扔完又怕那盒子里的笔具被摔坏了,忍不住偷着看。
梁澌本是看胧猗对她有极大的成见,又时刻准备着杀她,才故意疏远她,以免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怎料她竟然这样态度,一时生气,又觉可笑,打开那个盒子看了看,道:“笔具甚好,只是梁某却不敢要这笔。”说着把盒子仍放回桌上。
寒纾一愣,这位兄台玩的哪招啊?
梁澌:“梁某曾记得,陈沏出征前曾收过姑娘一柄匕首,后来命丧边关;渝罗帝姬收了你送的凤凰璠,婚礼到现在还在推迟;国主收了你送的花雕牌,第二日就染了风寒……”
这是嫌我打扰了他俩?“行了大人,”寒纾打断梁澌,“不必说了,这笔具原是陛下所赐,你若不愿用,扔了也无妨,不必如此究寻借口。外边儿更深露重,两位早些歇息,寒纾告辞。”
梁澌抬头看着寒纾身影慢慢掩在庭院深处,心里不受用得很,明明知道她自尊心强,可自己一时生气竟然胡说一通,把她气走了,反而空落落的。
“长君。”
梁澌转头望进胧猗深棕色的眼睛里,仿佛在跟一头巨兽对视,平了平心绪,淡淡地说道:“把兰息放出来吧。”
另一边儿,寒纾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滴栏抱着个小包袱跟在后面,边走边说:“梁大人做事真厚道,还特意派了人给我们看屋子,陈设摆列都没变……”
寒纾脚步一顿,滴栏忙跟着停下,“怎……怎么了?”
寒纾:“从此刻起到明天早上,你不能再开口,否则我就罚你陪小叔叔练剑去,让你当活靶子。”
在滴栏看来这是多么恶毒的惩罚啊,折游君练起剑来,变幻莫测,陪练的虽然不会受伤,但提心吊胆,而且他一练就是半天半天的,一言不发,简直要憋死人了。一想这样,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只是摸不透自家主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