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这种事,告白成功了,
你锦上添花,告白失败了,
你仍是少年。
微信有两个聊天功能挺神奇的,一个是“对方正在输入”,另外一个是“撤回”。
这两个功能提供便利的同时,又让人抓狂到疯癫。
对方到底在输入什么?
等到手机没电了,以为是纸短情长,结果就两个字“晚安”。
对方究竟撤回了什么?
撤都撤回了,还显示“你撤回了一条消息”,多尴尬,尴尬得像没有穿衣服的雕塑大卫。
木棍就是这样的感觉。木棍本名叫林昆,在新员工入职培训上,人事部的把林昆叫成了木棍,从此“木棍”这个名字一直尾随着林昆。
木棍凭借这个名字认识了人事部的小名,小名就是那次把木棍这个名字无中生有的始作俑者。
木棍一点也不生气,而是脑子里冒出个疑问,为什么她叫小名?难道是没有大名吗?林昆找到了她。
“你大名叫什么?”
“小名。”
“你小名叫什么?”
“大名?”
“我该叫你小名的大名,还是大名的小名?”
“你叫我大名的小名就好。”
那天,木棍和小名交换了微信,就有了简单的联系方式,不过两个人从来没有聊过一句话,木棍天天翻小名的朋友圈,她是个森女系,她的穿着打扮、生活形态十分贴近大自然里的森林,是木棍喜欢的那一款,就是不敢去追她,她身边也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不过根据木棍的观察,小名都一一拒绝了。
即便是这样,闷骚而腼腆的木棍也不敢造次,他怕自己也成为那里面的1%。
直到有次公司联谊,木棍和小名坐在一起,同事们非嚷嚷着要玩个什么嘴对嘴撕纸巾,当撕到小名这里的时候,木棍一看,纸巾只有毛线那么点儿,在诸位“中国好同事”的簇拥和哄抬下,木棍当时就脸红了,身体僵硬的小名也很绝望,闭上了眼睛,准备要豁出去了,脸更是红得不要不要的。
只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小名心里暗骂:“色逼。”哪知等小名睁开眼时,木棍把桌上用啤酒、白酒、红酒、鸡尾酒、药酒勾兑而成的不知名的“毒酒”喝得一干二净,小名安全了,木棍晕倒了。
小名急冲冲地冲进就近的一家药店,到了里面居然忘了要买什么药。
“我从事卖药行业已有小二十年,你随便说出一种药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名字,我就能知道你要买什么药。”售药的大姐说。
“口服液。”
售药大姐用一脸茫然的苦瓜脸望着小名,就差说门在右边了。
等到小名把解酒灵口服液拿回去的时候,男同事们已经把木棍架回去了。也就是在那晚,小名觉得木棍特别绅士,特别有男人味,至于为什么,小名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大概因为初吻还在。
当天晚上,小名在通讯录里找了好久才找到木棍,给木棍发了条微信,问木棍还好不好。木棍看见是小名发来的,酒醒了三分之二,第一时间回给了小名,说自己很OK的。
木棍问小名还好不好,小名也说自己蛮OK的。
说完,木棍就再也没有话和小名互动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进行的话题,木棍本来想对小名说:“你的穿衣风格我好喜欢啊!”
却怕小名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木棍想问小名:“你是一个人住吗?”
这样也不妥,心想万一小名认为自己是个色狼,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木棍还想问小名:“你们部门工作平时忙吗?”
这不是废话吗?都在一个公司,同事们的状态都能在公司出了名的八卦大王老张那里听得到,这样问会让小名怀疑自己的智商。
就这样,木棍在那个对话框里一个人重复演员的诞生,反反复复删减增加,上上下下揣摩思量,里里外外斟酌编辑,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匆匆忙忙回了两个字:“晚安。”
之后,木棍更加关注小名的生活,通过观察,他发现小名最爱吃的美食是毛笔酥,木棍就和自己的厨师朋友学习怎么做毛笔酥,在一堆糟糕的作品中,木棍挑选了最好的、相对见得人的毛笔酥,晒在朋友圈里,等待小名评论,这样就可以和小名说上话了。
小名喜欢蹦极,爱体验那种在空中坠落加速的快感,在朋友圈里经常定位发一些小视频,小名的朋友圈给木棍的感觉就是居高临下的酷感和霸气。木棍依照小名的定位也去尝试了蹦极,由于是第一次,木棍看见大峡谷下面好高,心脏都快萎缩了,工作人员拉他像拉猪都拉不出猪圈一样,最后想劝他放弃,木棍一听到“放弃”这个词,放弃蹦极就等于放弃小名,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自己就跳下去了,在空中他大喊:“小名,我喜欢你。”
这样放肆,小名反正也听不见。
结果,兴奋之余,忘了拍视频,又跳了第二次,终于在朋友圈发了段小视频,定了和小名一模一样的位。
小名还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她有一架单反,经常徒步去一些地方拍些很好看的地理照片,选些成熟好看的,配上优美的原创文字上传至朋友圈。木棍不会拍照,但是他把小名拍过的地方都走遍了,上传几张无产阶级式欣赏水平的照片在朋友圈,只对小名可见。
小名似乎都视而不见,每次发完朋友圈,小名都只点赞,不发表评论。这让木棍很是神伤,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是不是觉得我在偷窥跟踪她?
木棍和小名的交集只有微信,一个月唯一一次的见面机会还是在工资册上签字的时候,签完字刚想说几句,就被后面的同事挤走了,有时下班也能在电梯里遇见,不过木棍是到负一楼,小名是到负二楼,开着自己的甲壳虫回家,木棍变得且孬。
有回木棍的工资少发了十块钱,就在微信上问小名是什么原因,其实十块钱对于木棍来说不重要,就是想以十块钱之名和小名聊十块钱的天。
“少十块钱,是因为上次你签字签到我的格子里去了。”回答完毕,小名还回给了木棍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聊天被终结了。
木棍本来很想在小名面前比较体面地聊起来,他这次准备了好多好多的话题,有运动起源的,有中外艺术史的,有国内美食区域分布概况的,反正都是小名喜欢的。
后来也有几次短暂聊天的机会,真的是短而暂,打一个字,说一句话,都要千锤百炼。这种纠结可以追溯到每一个细节,比如每个表情是否应用到位,不能让小名觉得自己是逗逼;每个措辞是否能让小名喜悦,不能让小名觉得自己轻佻;每个问题不能抛得太随便,不能让小名认为自己这个人很随便。
那些不痛不痒看似庄重的话,都不是营养而真心的话,那些遗憾被主观不适而过滤掉的话,往往都是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删删减减的都是真心实意。
这样中规中矩的木棍,还是陷入被动局面,他没有更多持续交流的空间,也没有明显有进步的能力去增进和小名的好感,总是在不咸不淡中完美无瑕地秀着自己最懦弱的一面。
在情人节到来之前,木棍实在忍受不了了,他决定不再低调了,因为木棍又荣获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外号“光棍”。
木棍提前买了两张包厢的电影票,是关于爱情的,还在西餐厅订了一桌烛光晚餐,还准备了一首向小名表白的小提琴乐《Tarantella》。很不凑巧的是,情人节那天木棍要出差,有个技术难题需要他去现场指导攻克,木棍的那颗玻璃心顿时就被千万只草泥马践踏得稀碎。
木棍就在朋友圈里兜售电影票,大家都嘲笑木棍失恋了,本来还想兜售烛光晚餐的,算了,避免轩然大波就偷偷摸摸廉价退了。令木棍没有想到的是小名买了他的票,还要两张。
“锤子。”
“卧槽。”
木棍进行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臆测的每个结局都是输,他越想越失落,觉得自己失恋了,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那种。
木棍顾不上什么遣词达意,胡乱打一通字,发过去就问小名:“你要两张电影票干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几分钟过去了,木棍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心脏也跳到嗓子眼儿了,木棍心想,你到底在输入什么?难道是要给我来个千字解释书吗?
此刻还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此时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像是小名给木棍的一万点暴击,木棍被小名拿了first blood.(一血)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Quadra kill.(四杀)
Penta kill.(五连杀)
小名终于回复了:“肯定是和别人一起看啊。”
木棍被无情地ace。
木棍放下手机,走向餐桌,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回来又拿起手机。他准备这次豁出去了,反正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不说就更没有机会了,做不了情人,大不了就做陌生人,况且现在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对于空巢年轻人来说,真的很难碰见一个人,让自己心动喜欢,并且是很合适的一个人,有时候坚持一下,或许就会有转机,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慢慢变亲密。
“我喜欢你,小名。”
“已经很久了。”
两条消息一发完木棍就后悔了,于是全撤回了。
木棍感叹自己的手速,还好撤得快。
小名问木棍:“你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木棍说:“没什么,发错了。”木棍庆幸对方没有看见,放心了。
小名:“哦,好吧!”
木棍还是了,还是不敢和小名说喜欢,道理他都懂,那又如何?
情人节那天,木棍在外地买了两张电影票,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完整场电影,四面八方都是情侣,木棍被包围了,他决定把朋友圈里发给小名看的动态全都设为私密。
情人节那天,小名哪里也没去,宅在家里,翻看木棍的朋友圈,她发现什么也没有了,就问木棍:“你的朋友圈?”
小名觉得不妥,撤回了。
改成了:“在吗?”
小名也觉得不妥,太不矜持了,又撤回了。
改成了:“你在外地还好吗?”
撤回了。发了好多话,通通都撤回了,小名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不一会儿木棍发了一条消息:“?”
“没什么,发错了,不要介意。”小名咬牙切齿地整理这条心不在焉的消息。
“哦。”
“咦,不对啊?屏幕上的刘海处总有‘对方正在输入……’”随后木棍还发了个问号的表情。
“忽略就好了,不要在意。”小名捶胸顿足,口是心非道。
“问你哦,屏幕上的刘海处,你以前也是‘对方正在输入’是怎么回事?”小名决定还是问下木棍。
“忽略就好,可能系统神经。”木棍用超智商负120的水平解答了小名的疑问。
没过一会儿,一张截图出现在木棍的聊天界面上。这个截图是上次木棍跟小名告白的那段儿。
“这个也是系统神经吗?”小名问木棍。
“对方正在输入……”木棍在组织语言。
“我不是撤回了吗?”木棍问。
“对方正在输入……”这次换小名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因为,因为,因为,‘正在输入中’知道我一直在喜欢你。”木棍终于说出了那句久违的喜欢。
其实,小名对木棍还是有好感的。自从那次公司联谊后。
从好感到喜欢是在后来,会做毛笔酥的木棍在小名的心里加了很多分,小名喜欢吃毛笔酥是因为她爸爸是个行政主厨,还写得一手好字,有点恋父情结,恰好木棍也一样。
小名爱蹦极,朋友圈里看见木棍也喜欢,她觉得木棍是个勇敢的男孩儿,拥有这样的男朋友,很有安全感,况且爱好重叠这么多,能建立起很多的共同语言,后来小名不去了是因为心脏有点问题。
徒步摄影一直是小名小时候的梦想,看见木棍重走自己走过的路,她心里很高兴,小名也想再走一遍,不过木棍总是走在小名的前面,小名永远不知道木棍下一站在哪里,木棍走完那些地方,小名第二遍也走完了。
渐渐地,小名的喜欢就成了爱慕,恰好那次看见来自木棍的告白,幸福只持续了几秒钟,截屏留下,小名把“Yes I Do”都打完要发送的时候,眼睁睁地看见木棍撤回,对方还说了句“发错了”,小名很失望,觉得木棍肯定有了喜欢的人,搞半天喜欢的不是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再看见木棍转让电影票,一是断定木棍失恋了,二是帮木棍买下,这样木棍的票不会砸在手里。
只是来自小名的好心恰恰让木棍误会了。
情人节那天,小名看见木棍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了,鬼使神差地说了和木棍一样的话:发错了。
都没错,仅仅因为是你,又因为道不明说不出的暗恋,而稀里糊涂地坚定喜欢你,我才不知道发什么才是对的,彼此都在线上,故对方正在输入中……
木棍和小名都懂了,暗恋到最后,只要还是你就好。
“对方正在输入中”才知道,守候一个人需要多久。
“对方正在输入中”才知道,那种纠结是多么辛苦。
谢谢你,“对方正在输入中”,让我穿越人海来拥抱你,恰好你也是这么想的。
暗恋这种事,告白成功了,你锦上添花,告白失败了,你仍是少年。
都说暗恋会让人变得很现实,让人变得现实的不是暗恋本身和暗恋的这个人,而是自己的扛不住。暗恋是香的,入鼻前是花香,鼻中是芥末香,鼻后就是檀木香,回味起来是苦是甜,全看什么花带给你的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