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感情的两个人,
是从来不会欠对方一个“晚安”的。
晚安先生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我和你总要有一个人失眠,不然这个‘晚安’没法儿说。但是看着你的头像,点了又退,‘晚安’输入了又撤销,飘窗上倚坐了一宿,天亮了,决定把‘晚安’换成‘早安’,慢慢地连‘早安’也可有可无了。”
睡不着小姐其实每晚也都没有睡着,“晚安”这个词,就像彼此之间的礼貌用语,用习惯了就只会对特定的那个人产生依赖性,至于睡不睡谁知道呢?反正代表话题的结束。为什么需要一个形同虚设的“晚安”呢?说白了,你还在,我特别安心,你睡去,我才睡得着。
睡不着小姐还是单身的时候,夜晚不长,枕头有梦,早睡早起身体倍儿棒,无外事叨扰,无外人挂念,肤白貌美,印堂雪亮。当她和晚安先生认识了后,却被晚安撬动了古井不波的心,江河湖海,大风大浪都始于晚安先生。
晚安先生是一家离岸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他释放压力的方式很特别,喜欢一个人在地下室做木工,有时还烧电焊,一手好活儿源于木匠世家,经常起来“呲呲呲”“哐哐哐”,捣鼓了好多小有名气的艺术工艺品。当他被睡不着小姐惊艳住了后,隔着屏幕,目之所及皆是欢喜,木工活儿皆抛诸脑后。
一个会心动的人和一个会说“晚安”的人自然而然是会在一起的,因为满足了相同磁场异性相吸的引力法则。
有天睡不着小姐问晚安先生:“你是不是会对每个女孩儿都说‘晚安’?”
睡不着小姐这句话是有醋意的。想知道晚安先生身边有没有花蝴蝶,还想知道“晚安”是不是自己的专属名词。
晚安先生的嗅觉也特灵敏,他知道立场的坚定性和用词的归属地之于另一半来说是意味着在乎和踏实,就用特别柔和的声线传递说:“得分人,一般人一般用语是‘我们滚去睡吧’,或者,‘我们睡觉吧’。”
“不要脸!”
晚安先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心想人困了是要各睡各觉啊?不过仔细一咀嚼,这话有点流氓,好像有点春风十里不如睡你的那种不要脸。
晚安先生那烧火炭一样的脸顿时闷红,渐渐蔓延至脖颈处,灵机一动赶紧讲了一个希腊神话。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据说在宙斯的世界里,“晚安”是一位天使,有爹妈生,没爹妈疼,标准独行侠,没有朋友,拥有的魔法也是二手的,不过晚安天生善良、甜美、仁爱、温柔、宽容。每当夜幕降临,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倾尽所有的偏爱洒给人间,离开时都会向苍穹下嗜睡的人们道一声“晚安”。
睡不着小姐感慨了下:“好甜,可惜我是个文艺腐女。”
“是文艺女遇上侠客的命。”
“什么叫侠客?什么叫命?”
“就像你和我,小仙女注定只能遇上大侠。”
陷入爱河的热恋中人,如胶似漆,特别黏糊,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抱抱,入夜后总盼着有一个人来哄,不然就睡不着,本应独立坚强,什么事都能搞得定,意愿里展现出弱不禁风的一面,允许另一个人来呵护。
睡不着小姐就是这样的感觉,看似坚强的外表下,不过是柔弱生的茧。睡不着小姐从小就没有父亲,从未体味过一次来自哪怕一个成熟男人的关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不过与生俱来的腼腆和含蓄性格,又制约了睡不着小姐内心作祟的欲望,“女文人”的正经没有办法表现得那么风情万种,也就只能由晚安先生先一步润物细无声。
起初晚安先生是乐意的。日子久了晚安先生就发现,每天的“晚安”都特别程式化,固定的点,固定的语句,固定的心情,有点腻,有点烦。为什么呢?有时工作忙忘了,睡不着小姐就问今天怎么不对我说“晚安”?有时不忙说了“晚安”,睡不着小姐半夜睡不着冷不丁发给晚安先生一条消息问:“在干吗?”
能干吗?在睡觉啊!
你在干吗?你不睡觉吗?
顺着大概方位,盲扑下抓到了闹钟,杵近一看还是熟悉的12:10、12:35、1:05,有时凌晨2:00也这样。
晚安先生时常神经衰弱,顶着黑眼圈暗自苦恼,心想,虽然我叫晚安,但不代表不睡,可为什么你叫睡不着,就真的睡不着。有时怀疑睡不着小姐是不是出生在熬鹰世家,不然一切行为都没法儿做出合理的解释。
冲动之下的晚安先生也做不到德润身、心气和,措辞稍重了些,叫睡不着小姐睡不着的时候不要老找自己,说过了“晚安”就好好睡觉,欠上的“晚安”,也将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回来,就是不要时时缠着自己,跟个黏人的小妖精一样。
晚安先生说这话时也没有顾及什么后果,高智商男人的情商在后半夜通常都比较虚弱,不在正常水平线上,倒也不是狠心辣手摧花,也没有第三者插足,简单来说,晚安先生想有一个空间,白天太累了,要和身边的牛鬼蛇神斡旋,一不留神就会被踢出局,晚上还要照顾小甜甜,耐心是有限的,被切成若干份后,再被人随意支取,没有保底,无论内心怎么强大的人也有被拖垮的一天。
睡不着小姐听见这话很伤心,但很知趣地含着泪点头答应了,在泪泊中她想起曾问过晚安先生什么叫命,原来自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不知多少个夜不能寐的黑夜里,睡不着小姐掖了掖被子,打开床头灯翻翻以前看过的书《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反正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自己对自己说“晚安”,再也没有打扰过晚安先生,睡不着小姐睡不着的毛病变成了倒床就能睡。
晚安先生这边没有了睡不着小姐要“晚安”,空出很多时间享受独处,不过他经常会在后半夜惊醒,醒了就再难以入睡,时间一长感到特别不适应,因为一个习惯说晚安的人很难骗自己不会再说晚安,就跟喜欢说话的人,很难做到不张口说话一样。
当晚安先生在后半夜去找睡不着小姐的时候,睡不着小姐已梦入他乡,第二天,睡不着小姐给晚安先生问早安,晚安先生不是在呼呼大睡的床上就是在挤地铁的路上,之间的距离就是同在一个时区呼吸,活在了不同的区时。
凭借晚安先生的第六感,觉得这事很不对劲儿,此事必有蹊跷,是的,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没想到,准了。
不是蹊跷这事被怀疑准了,是晚安先生和睡不着小姐蹊跷地分手了,不明不白。
晚安先生其实还不知道睡不着小姐已经不需要有一个人对她说“晚安”,她也能睡着了,误以为睡不着小姐只是负气话,气过就好了,但真正有那么一刻觉得时光已老,缘分已散,晚安无用,晚安先生就不得不承认这么个事实:不要轻易对一个人说“晚安”,别人会睡不着,一旦别人学会睡着了,自己也就睡不着了。
很多年过去,晚安先生再也没有找到过像睡不着小姐那样对他关爱备至的姑娘,失去了被在乎也就失去了半壁江山,说不出的“晚安”,后来再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很多时候,打败我们感情的,并不是那些程序化的晚安,而是我们自己,输给了自己的那些人,不过是在证明一件事,睡不着的时候学会了把责任都推给“晚安”,晚安的时候找不到那个睡不着的人,真正有感情的两个人,是从来不会欠对方一个“晚安”的。
有两段对白挺经典的:
男对女说:
小生不才,未得姑娘青睐,扰姑娘良久,姑娘勿怪,自此所有仰慕之意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匿于年华,姑娘往北走,小生往南瞧,不再打扰姑娘,今生就此别过,望姑娘日后善其身,遇良人,与君欢喜城,暖色度余生。
女对男说:
小女不才,承蒙公子厚爱,公子之心,我皆明了,公子之苦,我皆尽尝。奈何世事无常,今生与君无缘,不得长相厮守,愿君今后得良人,公子且将付我之心,付与她人,愿君平安喜乐,一生顺缘。
你对我不理不睬,保留三分喜欢、七分尊严,你对我关怀备至,保留七分喜欢、三分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