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卿暗地里寻找万冬儿的踪迹,李铭硕则大张旗鼓地全城搜索,他找来画师画出冬儿的肖像,声明此女乃李府出逃的婢女,身边还带着一个不足两个月的孩子,系李府主子的孩子,写明赏金数额,寻人启事贴的满城都是。
接下来几天李府的管家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有人来提供线索,说哪条街哪条巷子里住着这般模样的一个年轻媳妇,身边也带着孩子,就是孩子看着大一点,不像是不足百天的孩子,李铭硕带人带马赶过去,全都是白跑一趟,一连九日,天天如是,不胜烦恼。
第十日一大早,管家走来向他汇报,说是一位从城外顾家集进城来造访老友的姓孟的乡绅看到李府贴的寻人启事,认为自己家乡附近新来的一对母女便是李府所要寻觅之人。
数日之中,来提供线索者皆城内居住之人,所提供的线索也都是在城内,今日来一城外之人,管家与主子皆满怀希望,李铭硕连忙让管家带这位乡绅来自己面前叙说详情,并让丫鬟点上等好茶伺候。
孟乡绅走进李铭硕的房间,刚想给李铭硕磕头,李铭硕赶紧免其礼节,让他叙说那对母女的具体情况。
这位孟乡绅是头一次走进高级官员的府邸,心中又激动又紧张,嘴巴哆哆嗦嗦地说不上话来,李铭硕赶紧让他先抿口茶润润嗓子,把心放回肚子里再说话。
孟乡绅抿了一口茶水,方才镇定下来,对李铭硕说道:这位公子爷,其实那对母女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我们顾家集观音庵开了一个私塾,私塾先生姓姚,我家的几个子侄就在姚先生的私塾里念书,前几日我们几个家境略有些富裕的家长凑份子请这位姚先生吃饭,席间姚先生给我们说了一件趣事,就说在他馆中念书的孩子们中有一个姓宇的孩子,本是念书的孩子中住得最为偏远,家境也最为贫寒的孩子,性格极为内向孤僻,谁知有一天这宇家的小子竟然和年龄比他大的孩子打起架来,打得神勇异常,难解难分,姚先生问起来,宇家的孩子说被打的孩子抢了他画的画,姚先生就把这画跟大孩子要了过来,见上面画的是一个美人,容貌极为秀美,身段极是窈窕,气质也是温婉脱俗,姚先生极为吃惊,因为宇家的这个孩子读书虽然算不上聪颖,画画确是很有几分天分,经常把庵里的观音像描得惟妙惟肖的,姚先生常说保不齐宇家的孩子又是一个王冕,姚先生便问他从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宇家的孩子说这美人就在他家里住着,还带着一个年画似的娃娃来的,姚先生不信,便趁孩子们休学的时候去宇家孩子家里探视,您猜怎么着,宇家那穷家破院里果然有一位美人在里面晾晒衣服,见生人进来,赶紧低着头进了内室,不再出来,宇家老婆婆正在院子里看护着那位美人带来的孩子晒太阳,姚先生见这孩子白白胖胖,十分稚嫩,貌似不到百天的样子,身上却是裹着绫罗绸缎,姚先生便跟宇家的老婆婆说起孩子打架的事,便谈论到这位美人身上,宇家老婆婆说她姓董,名婉儿,夫家姓杨。酒席之上,姚先生把宇家孩子画的美人像传递给我们看,说真人比画像还要美,在下看过两眼,竟跟公子家寻人启事上的画像极其相似,所以,在下想着-----
管家----李铭硕不待孟乡绅把话说完,便呼喊管家进来。
管家连忙进屋,问道:大公子有何吩咐?
去取赏银,交给这位孟兄。
管家犹豫道:公子还是先看看是不是小郡主母女再说吧。
李铭硕不耐烦了:我让你去你就去,还有通知李墨戈松竹备马,再带两个家丁。
好好好。管家很无奈地答应,刚想下去,李铭硕又补充一句:带上两个老妈子和一个丫头,他们坐马车跟着。
管家一一答应着,赶紧下去忙活。
孟乡绅没有料到那一大笔的赏银竟会来得如此容易,正心中狂喜,又听李铭硕不容他拒绝地命令道:呆一会儿你来做向导,给我们带路。
好好好,是是是。孟乡绅头点得如同磕头虫一样赤诚。
宇大嫂家的院子。
宇大娘正在“咕咕咕”地呼唤着喂鸡,小孙女兰兰陪着躺在小木桌上的杨杨玩耍,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嘶鸣声,抬头看时,一队人马已经闯入了他家院门。
这一队人马当中,为首的正是李铭硕,他先翻身下马,后边跟着的四个年轻男子还有孟乡绅紧跟着也下来马。
宇大娘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骑大马的年轻力壮的男子,有一些害怕,赶紧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候“官差”发话,这时候小孙女兰兰也跑过来躲在奶奶身后,害怕地紧紧抓住奶奶的衣角,不敢抬头看天兵天将一样的李铭硕一行。
李铭硕上前扶起老妇人,口中说道:大娘请站起来说话,你家里可是住着一对外来的年轻母女?
宇大娘只是不敢起来,李铭硕再三搀扶,终于站起身来回话道:是的,官爷,八九天前来我们家的,说是遭了劫匪,与家人走散了,暂时借住在我们家中。
李铭硕正要问人在哪里,松竹走到小木桌前抱起桌子上的婴儿欣喜若狂地对主子喊道:公子快来看呀,这不就是咱们家小郡主吗?
李铭硕刚才没有发现院子里的小木桌上还有一个小婴儿,经松竹这么一喊,走近了一看,果然是醒着的李云蔚,这孩子还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她爹呢。
李铭硕欣喜非常,赶忙从松竹手中接过李云蔚,摁着李云蔚胖乎乎的小脸蛋亲了一口,笑眯眯对李云蔚说:宝贝,你可让爹爹好找啊,你怎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就悄没声地走了呢,以后可不准这样了哈,快,喊我一声爹爹。
李云蔚被爹爹的胡茬扎疼了,放声大哭。
宇大娘根本不知道郡主是个什么东西,赶紧上来哄孩子:小杨杨不哭,奶奶抱小杨杨去找大羊羊吃饭饭。一面对李铭硕说道:小董说她夫家姓杨,看来您就是小董的相公,杨杨的父亲---杨大官人了。
李铭硕没想到冬儿不但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念,把姓杨的说成自己老公,居然还把老李家的孩子也改了名,换了姓,都跟杨季卿一个姓了,他心里暗暗发狠:小贱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一面对宇大娘说:叫我大官人就行了,不必题名道姓。大娘,我且问你,她母亲哪里去了?
宇大娘一边抱着孩子哄着,一边说:今天是我们顾家集赶大集的日子,小董一大早就跟着我儿媳妇去赶大集了,她说孩子和她都缺替换的衣服,要去集上扯布买棉花给孩子做衣服做小袄。
几时能回来?
杨--啊,大官人,往常来说,晌午饭前就能回来,可是今天小董说她要买的东西很多,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在集上吃,我看今天早上小董又写了一张纸,纸上满满的都是字,说那些字都是她要买的东西,我看那些字那么多,别说是散大集了,就算是买到天黑也买不完,大官人可真是疼媳妇,小董忒爱买东西了,刚来第一天就买了一堆东西,还不够用的.......
李墨戈站在李铭硕身后,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李铭硕扭头看着还在偷笑的李墨戈,气哼哼地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谁家还不趁个败家娘们儿了?
李墨戈又回头对那两个临时抽调来当备用打手的家丁呵斥道:就是嘛,有什么好笑的,说的就是你,还笑。
那两家丁面面相觑,对这两个活宝真的是无可奈何。
宇大娘对李铭硕说:大官人,我看还是让我孙女去地里把她爹叫来,让他爹上大集上把小董叫回来吧。
不用了,我们有马,走得更快。李铭硕指了指孟乡绅说道:连向导我们都带着了。
他正想走回去牵马,墨戈阻止道:爷,还是我去吧,你在大娘家呆着,陪着小郡主等着后面的马车跟上来,我带小陈,两个人,两匹马就够了,来的时候我们路过那个集市,擦边过去的,离这里并不远。
李铭硕还想再争取一下,墨戈说道: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扰乱治安,我去就和谐多了。说完不再容主子分辨,转身回头牵马走了。
李墨戈走了不多时,宇大哥听乡邻说家里来了好多骑大马的客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农活,赶回了家中,陪老母亲一道应付家里的来客。
又过了一会儿,老妈子和丫鬟坐的马车也赶到了,从孩子爹爹的怀中接过李云蔚,丝毫没做停留,坐上马车就离开了。
孩子走了,老婆还没有回来,李铭硕百无聊赖,便让宇大哥领着他逛逛农家院,认识认识各种农具,各种家禽,宇大哥家也没有多少东西可看,不一会儿就看完了,宇大哥又把八仙桌、太师椅搬到院子里,点上粗茶,摆了一盘地瓜条、一盘南瓜子,李铭硕坐在太师椅上晒着太阳,喝着粗茶,磕着瓜子,浑似农家乐一日游,好不惬意。
美中不足的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乡邻听说孟乡绅领着几个骑大马的人来老宇家寻人,都跑来看稀奇,宇大哥家大门外边围了好几层无聊的看官,这几日天气虽冷,但是阳光明媚,又能晒太阳,又能看热闹,简直是乡下人的美好时光。
李铭硕让宇大哥、宇大娘轰走那些看热闹的人,这娘俩儿个轰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只是把那些人轰回去几米远,再过一会儿,这些人又撤回到大门边上,好似一群苍蝇一般,继续等待好戏上台。
李铭硕无奈地直翻白眼,心说:看就看吧,这辈子你们恐怕也只能看这么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