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未将迷阵炸了的同一刻,啸月阁的人迅疾从突破口冲进院内,作为先锋牵制住院里的护卫。紧接着的便是巳辰几人。
他只能凭借着灵魂中烙印般的敏感,寻觅母蛊的所在。可当那感觉愈来愈清晰,直到最后一扇门被推开,乌涂矢彔熟悉的身影伫立在眼前,他却在刹那间心凉了。
“没想到吾真能等到这一刻。”一道剑风从他脸侧划过,撕裂了他遮挡面容的斗篷,显露出那令人惊颤的殷红血纹,“哈哈哈哈哈哈。”
莫铃持剑目光严寒地望着他。
另几个祭司在他背后沉默地站着,装束郑重,像是某个古老仪式的见证者。
“乌汲的孩子,”乌涂矢彔阴翳地死盯住巳辰,“祭子。”
“我不叫祭子。”巳辰以极其低哑的声音开口道,“我有名有姓,我的名字是乌汲巳辰。”
“哈哈哈哈哈,”乌涂矢彔忽地又怪异地狂笑起来,“吾当初把尔关进吾神祭坛,在尔身上试炼各种致命的蛊毒,又每每在濒死之际把尔救回来,却一不小心把尔毒哑的时候,可真没想过尔竟有一日能开口说出尔的名字。”
巳辰顿时脸色苍白如纸,他眼眶通红得有些可怕,半天后才嘶声道:“我也没想过,在我像你们烧死我父母一样把整个巫族的蛊坛烧成灰烬后,你们还能再炼出一只蚀猎蛊王。”
乌涂矢彔脸色一变,沉着双眸低低地骂了一句,说的似乎是巫族的语言,莫铃没太听懂。
他淬着寒冰的眼神寸寸扫过巳辰的脸,而后移开去,接着一只略显枯瘦的手从黑布下伸出来,掐住一段同样苍白的脖颈。
“她是不是,和尔当初挺像啊?”乌涂矢彔桀桀笑道。
巳辰死咬着下唇,微微颤抖地盯着他手中那个小姑娘——是那日大街上,曾塞给他一支糖人的姑娘。
她此刻双眸空洞,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笑意,只像个毫无意识的任人摆布的傀儡,黑缝从手腕脚踝咽喉等地蜿蜒爬上,末端处还泛着血光,异常地触目惊心。
巳辰断断续续地吸了口气,冷汗于额角滑落,心底生出无助甚至绝望。
“母蛊…在她身上?”莫铃愕然看向巳辰。
他艰难地点点头。
莫铃的神色凝重起来,他偏过头,与表情异常难看的莫未对视一眼。
“这样,我解决这群人,你们先带她走。”莫铃坚毅地握紧剑柄说道。
“什么…”巳辰微愣,担忧的话还未出口,却见莫未猛地把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一大片烟雾很快地腾空而起,众人具是一呛。
莫铃就在这时敏锐地向前冲去,强势地夺过乌涂矢彔手里的女孩,扔给莫未。
“阿铃,接着,替我杀了他。”匆忙间,莫未将一个小物件抛向莫铃。
“好!”莫铃利落地接住了。
莫未不再停留,一手抱住小姑娘,一手扯紧巳辰的手臂向外奔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乌涂矢彔只能在烟雾略稀薄时眼睁睁地看着巳辰等人冲出门去脱离了他的视线,面前仅剩一个虎视眈眈的莫铃。
那条浑身紫黑的蛇悄悄地也游走出了房间。而莫铃无暇顾及。
十二祭司,更加上大祭司乌涂矢彔,已然开始吟唱巫咒。
莫铃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直击他的灵魂,本就不算稳固的魂魄几乎要被撞出体外。他瞬时神情大变,总感觉有一只巨掌猛地攥住了他的脖子,而后不断缩紧,再缩紧,像是要将其拧断。
这似乎是一种纯精神上的力量,即便他调动所有内力,也无法进行实质上的抵挡,几番压迫之下,他连剑都险些握不住了。
可恶,还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
莫铃咬咬牙,硬抗下所有攻击,呼吸无比困难,眼前开始发黑,可他把剑牢牢地架在身前,偏不妥协。
两方僵持不下,过了良久,乌涂矢彔终是微微收了咒声,奇道:“尔明明魂魄并不牢固,为何会有如此坚定的意志…也许说是,信念。”
莫铃注视着眼前那位大祭司,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人的棺材。他顶着重重压力将嘴角一点一点地咧开,笑得无比嘲讽:“神魂都具碎过了,信念还能不坚定么?”
乌涂矢彔眼神一变:“原来是你,可那你怎么还…?”
“你先下黄泉吧,过个一百年我再来讲给你听!”莫铃乍然一剑劈出,直向他的要害。
乌涂矢彔急退几步,当下不再迟疑重唱起巫咒。倏然间莫铃的动作一顿,眉头复又紧攥起来,眉心透出一抹黑色,他上下牙互相狠碾,只觉四肢就像被什么巨力拉扯着,车裂般的要断开。
不要怕。心角某处对他轻轻说着。有人会等你的。这些疼痛都是错觉,其实你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像是刚刚本来都快要窒息了,现在喉咙处一点事都没有。
莫铃的眸光开始从至暗处亮起,好似挣脱黑暗的无惧烛火。
我知我来处,不知我归处,但在此刻,我愿倾身相向。
似有星点金属光芒一闪而逝,乌涂矢彔眼睛蓦然瞪大,却连半声闷哼都未发出,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一支极其锐利的纯金属制小箭矢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汩汩涌出。生命逐渐熄灭。
莫铃漠然地一收手,随即又抬起绝命,微微几点声响,余下的那些祭司就跟待宰羔羊一般惊恐地接连倒下。
他呼出口气缓缓,心依旧悬着快步走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