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呱呱叫。
黑色的鸟儿栖息在枝头,孤零的花朵像极了惨白的人脸,那深红的眼珠子不再乱动,反而死死地盯着他。
他看见丛生的枯骨木,几乎枯萎的水仙花,还有挂在树枝上的灰色长布。
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生长,有另外的东西被黑夜掩埋。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无奈得说道:“你真是个坏孩子。”
“任笙啊,你是个坏孩子呢!”
不是,你是个什么玩意?
在这瞎逼逼什么啊。
任笙一听到这话,就满脸问号,开始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不知道的家长,少年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直言以对。
于是他也坦诚地表示,“你放屁!”
“你是我爸啊?还是我妈啊?或者是老天爷、上帝、命运女神之类的?”还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在某些方面上,异常的耿直和不服气。
“不,你都不是。”他歪着头盯着树上的那只乌鸦,近乎嗤笑着仰视对方,脸上挂着罕见的嘲讽和不满,此刻他终于像个符合设定的叛逆青年了,真让人感动啊!
“既然都不是,你管老子怎么样啊?”
那个声音不再出现。
复而又有女子的啜泣声回荡在这片黑暗里。
………
………
——两只乌鸦哈哈笑。
幽咽的小提琴声不恰当地出现在这里。几道珍珠白一样的虚幻身影飘荡在他的眼前,头顶的树冠里响起“疏疏”声,少年警觉地后退一步。
一具被剖开的兔子尸体猛的掉落下来。
脚上绑着的红绳,使它就挂在树枝上。
血就顺着雪白的皮毛往下淌。
不多时,地下就积了一个小滩。
而任笙呢,就蹲在地上,盯着那一小滩血,也不怎么说话,最多就咂咂嘴,瞧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多遗憾来着。
第二只乌鸦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它飞到树枝上,收起翅膀,跟①号站在一起,仿佛就是两只乌鸦雕塑,还是同一个厂出来的,流水线工作的那种。
同样死死地盯着少年,还是一个色号的红眼睛。
这相似的有点诡异了吧!
只听见另一个女声出现,漠然地说道:“你是个蠢货。”
“承认吧,孩子,你就是个蠢的无可救药的人。即使是智慧女神也会说,明白和承认自己无知的人,姑且还能拯救。”
女声说话的时候,任笙正在伸手戳了戳块小血水滩,食指沾了点血水,把手移到面前,他张开嘴似乎想要尝尝这血的味道。
听到这话,他才尴尬地抬起头。
对上二号乌鸦的眼神,他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就着裤腿擦了擦。
眼看着对方再次盯着他,一言不发的待在树上,这下好了,真的跟雕塑没有什么差别了,他才恍然想起刚刚女声说了什么。
好像是在说他蠢?
可这不是事实吗?
他喜欢的人是个学霸,他家小叔父是个腹黑,日常被迫害打击惯了,他本身就是个富二代,老爸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他早就看破红尘了,原本就打算以后去国外学音乐,要么就干脆混日子就行了。
不过,虽然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比不上他们聪明,但是被亲友之外的人说蠢,还是有点不开心啊!
可是,这个要怎么反驳来着?
任笙:“要不然,咱们先来个智商测试?”
“IQ,IQ你知道的对吧。”
二号乌鸦不说话,它也无话可说。
于是那些飘荡的幽灵们渐渐消失,又有浓雾笼罩起周围,藤蔓顺着树干向上蔓延,不知道是不是任笙的错觉,他觉得周围的树木,好像越来越多了。
他认不出面前的树是什么品种的,但是他想啊,肯定是一颗很老的树。
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从前,很久很久之前,在许多年之前,大多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写的,大家也都这么说,老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或者烛火什么的…
他们摸着你的头,给你讲大约多少年前的故事,然后说故事里的树,故事里的花,覆盖大地的积雪,放声歌唱的鸟儿,自命不凡的人们,还有更多的奇妙的旅程。
一想到这里,任笙顿时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堵塞的东西被打通了一样,他的心飞快地跳动着。
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音符,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构思出了段旋律,要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简直想要哼出来了。
………
………
第三只乌鸦是带着露水来的。
混合着紫丁香的芬芳,还有草叶的香气。
接着,再它说完话之后,其余的乌鸦也依次飞了过来,并排站立在同一树枝上,总共五只十爪,看的他尴尬症都要犯了。
他深刻怀疑,这截树枝能不能承受住这群鸟的重量。
趁着他们一只一只前来说话的功夫,他还有空编了首歌谣,怎么说来着?哦,大约就是这样:
“一只乌鸦呱呱叫,两只乌鸦哈哈笑,三只乌鸦哗哗叫,四只乌鸦喵喵叫,五只乌鸦在跳舞,树下的任笙在发呆。
树啊树啊,我早已领教过那些眼睛,领教过所有那些眼睛。你是否也同我一样,望着那群傻逼乌鸦,望着这场黄昏,望着这神经病场景…
笑的快要落泪?”
任笙砸了砸嘴,哎呀,好像后面有些不押韵,不过这又有什么呢?现在网上多的是狗屁不通的歌词都能成曲的。
这个世界嘛,就是这样啊!
就像他,有个好家世,好父亲,有先天好条件,还不是一样烂泥扶不上墙,没有擅长的东西,没有几个朋友,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成,还不是照样活的开开心心的。
所以……
任笙向头顶的几只乌鸦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对视着它们深红的眼睛,认真地端详着它们的样貌,疑惑着说:“我的确如你们所说,又废又辣鸡还怂,将来可能也一事无成,可能会成为一个渣,我可能会被很多人唾弃,又或者明天一觉起来就会睡大街。”
“但是……有一点你们说错了啊!”
“我呢,还是稍微有点很在意的事呢,有想努力一把试试的方面,也会有不愿意放弃的东西。我明白自己的缺点,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就奇怪了,”少年努力记忆着周围的一切东西,虽然他知道可能等他醒来,什么都记不住的,但他好歹还是想试一试。
“这里是我的梦吧!”他从刚开始就发现了。
现实里谁会来这种阴森的地方啊,而且还有只乌鸦跟他讲话。
周边还自带配乐?
真当他认不出来《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这可是歌剧魅影里的主题曲诶,而且这里放的还是大提琴四重奏,不过为什么不放《哈巴涅拉拉舞曲》?就是又叫(爱情是自由的小鸟)的那首。
他明明最喜欢这首歌来着。
所以他才会有所疑问。
“可是,真的是我的梦的话,我又干嘛要在梦里一味贬低自己?我有病啊我?我又不是受虐狂,就算是潜意识作祟,至少也得出现一些美好的东西吧!”
或者干脆给他看自己功成名就,成为人生赢家的场面。
想想看,他家叔父一脸欣慰地告诉他,阿笙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孩子;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自己放心养老了,我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太好了;而小箱子也跑过来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你会好好保护我的,对吗?
这种场面才是做梦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然后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余光刚瞥见另一边的黑色裙角正向他缓慢移动而来。
可就在这是,他再次感受到了某种冰凉。
“啪!”
好吧,还有痛觉和奇怪的声音。
然后眼前再次漆黑一片。
………
………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出所料的,他家叔父正站在他面前,挽起袖子,手里提着一桶冰水,那里面还泡着毛巾。
看到他醒来了,叔父照旧没有停手,只是安抚性地向他笑了笑,伸手捞起桶里的毛巾,随意地拧了拧。
陆霖:“呦,还没知道醒了啊!”
任笙:“………啊!是…是啊!”
说实话,他家叔父只要别一边拿着冷毛巾,一边往上挽袖子,附带面无表情却语气欢快地跟他讲话,还硬生生地挤出来一个冷地不能再冷的笑容,他还不至于……
也不至于刚醒来就开始瑟瑟发抖了。
他怕啊,即使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怕,但是一看见叔父的表现,他就觉得笃定没什么好事了。
呜哇,他就是莫名害怕啊!
陆霖叹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样我就下得去手了呢!”
只见叔父听完他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就继续干手上的事,先用冷毛巾糊了他一脸,在他还在懵逼中没反应过来时,扬手……
捏了捏他的脸。
又把毛巾放桶里搅了搅,这下也干脆不拧了,直接甩到他脸上了,让他自己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
任笙不敢置信:“这就完了?”
他还以为叔父真要给他一巴掌呢。
陆霖冷漠一瞥:“那你还真想顶着被打肿的脸,去离湘家啊!你不是等下要去她家,教她音乐吗?”
人要脸,树要皮,它就随意捏了捏脸,根本没用什么力,基本不会留下痕迹。
起先为了弄醒男主,它也只是拍了拍对方的大腿,要是真扇对方一巴掌,不肿才怪呢。
“哦!哦!”任笙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莫名感觉躲过一劫。
不过……去离湘家教音乐?
任笙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到:“叔父,现在几点了啊?”
陆霖划开手机屏幕给他看,“不早不少,下午两点。”
“那之前……”任笙咽了咽口水。
他一瞬间回想起很多东西,包括并不限于,那个奇怪的梦境,梦的最后向他走来的身影,以及自己莫名睡着之前正在干的事…
任笙看着自家叔父,干笑了几声。
他之前,貌似就正在听叔父讲事情,还是自己缠着叔父,让他给自己讲讲国内的有音乐剧专业的学校,正听到上音那里,就突然睡着了。
啊啊啊!在大魔王讲事的时候睡觉,真的不会被怼吗?
任笙心里的小人发出了土拨鼠叫。
而他家叔父也,不忘所托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就差在脸上写明“我要收拾你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果断地……认怂了。
半分钟后,房子里传来一位少年的惨叫声,还参杂着几句猫叫,要不是周围没什么人住,指不定有哪个好心人被这声音吸引过来呢。
无他,这叫声太惨了!
“啊啊啊!叔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立马就去写一千字的检讨,争取在去小箱子家之前搞定,再承包咱们家一个月的家务怎么样?”
“哦?你觉得这配的上你'任、大、少、爷'的身价吗?”
“换句话说,你就觉得自己这么廉价吗?”
“那……那我干脆再主动照顾懒猫一个月,懒猫你说怎么样?我……我可以做它的铲屎官!”
“喵喵喵?喵喵?”
“懒猫,给我回去。别听到有人叫你就蹦出来了。还有我亲爱的小侄子…呵呵!”
“喵喵!”
任笙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