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没有人能够拒绝。
陆舒安无法拒绝,他不曾去怀疑方子浩的动机。
陆舒安甚至觉得方子浩有些可怜,原本守望的爱情被自己横刀夺爱,失去了最爱的女人,自己不能再对他雪上加霜,应该给他最后诀别的机会。
林小诺更是无法拒绝方子浩的邀请,因为她心底有着对爱情、对方子浩无限的愧疚,她也明白,这一次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一起吃饭。
林小诺更清楚,吃过了这顿饭,方子浩会带着淡淡的忧伤离开中海市,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故土,离开这个让他有太多的留恋却又伤心的地方。而她,则要继续她妻子的角色,开开心心的融入这个大家庭,过她的生活。
从此以后,两人会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林小诺到了和方子浩约定好的地方,当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愣住了,包间里的情景让她眼睛有些模糊。
方子浩正坐在那里,桌上没有菜,只是横七竖八的放着五六支空啤酒瓶,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酒味,而方子浩的左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相册,目光朦胧的盯着相册。
林小诺认得那个相册,那是她和方子浩一块去买的。
林小诺更知道那个相册里面照片,每一张照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关于他和她相册,里面写满了他和她从记事起的点点滴滴,一张张照片,如同幻灯片片一般,从林小诺心头掠过,打开了她所有记忆的窗户。
林小诺的心颤抖了一下,缓缓地坐到方子浩的身边,轻轻开口道:“浩子哥,你喝酒了?”
方子浩没有回答林小诺的话,仿若没听到一般,将相册平放到桌面上,顾左右而言他,“小诺,你来了,你有没有吃过饭?”
林小诺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方子浩也没有吃饭,或许,他很早就到了这里,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往事,无奈的喝着闷酒,等着自己的到来。
想到这些,林小诺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忙伸出手一把按住了方子浩捧着酒杯的右手,“浩子哥,你别再喝了,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小诺,你松手……”方子浩用力的挣开林小诺的手,捧起酒就往嘴边送去。
“浩子哥……”
争执中,林小诺一把将杯子打翻,淡黄色的酒水全部洒在了桌布上,打湿了方子浩平放在桌面上相册,顺着塑料膜,一滴滴如断线的念珠的滑落,滴滴答答之声不绝于耳。
“浩子哥,你这又是何必呢?”林小诺终于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
曾经的承诺,虽然比不上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那么响亮,却有着一对少年男女对爱情的憧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尽管自己是被逼无奈,为了能够让妈妈重新获得康复,出卖了自己的爱情,但林小诺始终觉得自己有负于方子浩!
当她看到方子浩如此为爱沉沦,她心底更加的过意不去。
林小诺的双眼噙满难受的泪水,抽噎着道:“浩子哥,是我对不起你,应该受到惩罚的是我,不是你……”
“小诺,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只恨……”方子浩凝视着林小诺,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的抹去林小诺脸上的泪花儿,“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够早回来,帮助你一起度过难关,让你白白遭了那么多罪……”
“浩子哥!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林小诺缓缓地背转过身去。
作为爱情的背叛者,林小诺实在是问心有愧,一份协议,她不光在身体上背叛了,最终,却连自己的心也一并输掉了。
尽管现在她和陆舒安很是恩爱,但随着方子浩的出现,她内心原本已经消散的结,再次重聚,重重地压迫她,让她喘不过气。
方子浩转身拿过放在桌上的相册,用衣袖轻轻的擦掉塑料膜上的酒水,手指轻轻的磨蹭着那张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轻声道:“小诺,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看着照片中,七十八岁的方子浩和十三四岁的自己依偎在一起甜蜜温馨的笑容,林小诺点了点头,嗫啜道:“浩子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忘掉吧。你会找到更好、更适合的女孩,会过得幸福的。”
“哈哈哈哈……”方子浩一阵大笑,笑过之后,却深深地埋下了头,眼角也变得湿润起来。
中华民族的老祖宗们很聪明,很多时候说话都喜欢用委婉一点的方式,但在爱情面前,委婉的表达却远比直接到了冷拒更让人难以承受。
作为一个女人,最怕听到男人说,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妹妹。
同样,作为一个男人,更加不愿意听到一个女人对他说,我配不上你,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更适合的你女人,你会过得很幸福。
不爱就不爱,干嘛还要说那么多废话?这简直比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肉上还让人难受。
“我会好好的珍藏着本相册,看到它,我就想看到你一样!”方子浩轻轻地合上了相册,将相册小心的收藏到一边。
接着,方子浩又从旁边搬出一个大纸箱来,打了开来,指着纸箱里的整整齐齐排列的酒瓶,道:“小诺。我就要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今天,我们喝个痛快。”
“好!”
林小诺没有拒绝方子浩的提议。
林小诺知道,方子浩即将离别,作为最后的饯行,大醉一场也好。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苦也好,乐也罢,宗旨,所有的一切纠葛,都会随着这些酒消散。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酒醒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
林小诺的动作甚至比方子浩还要快,直接从箱子里一股脑的取出七八瓶啤酒来,一一用开瓶器打开了瓶盖,整齐的摆放在两人面前。
林小诺没有用杯子,完全如街头大排档那些豪放的汉子,举起一瓶酒来就送到嘴边,“浩子哥,我们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