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柔心情又好了些,嘴角微勾,拿起酒杯递过去,神色慵懒道:“静姨,再给我倒一杯吧,我今晚要不醉不归。”
“……是。”静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又给她倒了半杯。
江一柔晃了晃酒杯,看着酒杯里荡漾的猩红色血液,神情冷傲又不屑,过了一会儿,忽然问:“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去看毅云?”
静姨正收拾着桌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抿唇点头:“看、看了。”江一柔让她每天都去地下室看一次冉毅云,如果人有苏醒的迹象,就第一时间告诉她。
江一柔又问:“还没醒?”
“还没有。”
“这次他睡得够久的啊。”江一柔语气失落,算算日子,冉毅云都昏迷了将近一年没有醒来了。
静姨垂眸,没说什么。
怅然没有多久,江一柔又想起另一件事,幸灾乐祸道,“我听说老爷子找了几个西医,还是研究脑科的,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该不会真打算把贺兰敏敏给开颅取脑了吧?啧啧,太血腥了。”
静姨愣了愣,去年她听江一柔提起‘取脑’这个手术,本来还以为还是吓唬冉毅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封老爷子……真的要对贺兰敏敏动手吗?
静姨眼神闪烁,掌心冰凉。
江一柔那边已经按耐不住兴奋,跳下沙发:“不行,这个好消息我要去告诉毅云,让他也分享分享我的好心情。”
静姨立即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夫人,现在您还要去地下室?”
江一柔反问:“不可以吗?”
静姨僵硬地笑了笑:“可是都天黑了,要不还是明天吧,小心摔倒。”
“以前我也没少三更半夜去看他啊,怎么也没见你阻止我,这次是怎么了?”江一柔狐疑地看着她。
“没有啊,只是夫人您看您都喝了这么多酒了,肯定是有点晕吧,我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说着,静姨就伸手扶住江一柔的手臂,想把她往卧室带。
但江一柔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静姨的情绪有些奇怪,不是帮冉小萌说话,就是阻止她去地下室,她反手抓住她的手,逼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怎么敢有事情瞒着夫人您呢?”静姨连连摆手,一脸无辜,“夫人,我跟了您几十年,难道您还信不过我吗?”
“就是因为你跟了我几十年,但今天却突然这么反常……不行,我一定要去地下室看看!”江一柔说着就拉开她,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静姨大惊失色:“夫人……”
恰好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佣人,她恭敬道:“夫人,外面有一个自称是您老朋友的卓先生求见您。”
江一柔一心都是去地下室看,不耐烦地说:“什么卓先生,我不认识。”
“他说把这个给您,您一定会记得他。”佣人拿出一只银色手镯递到江一柔面前。
江一柔看了一眼,觉得熟悉,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想起来这个手镯的来源,脸色忽然有些闪烁不定:“是他!”
十几年了,她倒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
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她……
佣人等不到她的回答,又喊了一句:“夫人,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见,他都上门来找我了,我要是还把他拒之门外,不是太过分了吗?”江一柔脚步一转,走向楼梯,边走边整理自己的披肩,“把人带到二楼露台来。”
佣人点头:“是。”
看到江一柔上楼,静姨心里送了口气,心想来得真及时,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拦住她。
走了几步楼梯,江一柔忽然回头道:“静姨,去准备一套茶具,一壶山泉水,我要和我的老朋友,叙叙旧。”
静姨连忙点头:“是。”
江一柔的欧式别墅里,二楼设计出了一个露天阳台,外围一圈翠竹盆栽,还有一个小水池,水池内养着荷花,夏色盈盈,一盏暖灯,一壶热茶,惬意又清爽。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听到脚步声,江一柔头也不回,只是和浅笑着说,“卓先生。”
来者一身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又肃然,他慢慢走上露台的台阶,声音低沉磁性,也似乎含着一抹笑:“我也以为,我这辈子没机会在遇到你。”
江一柔浅浅一笑,抬起一只手示意了对面的座位:“来,试试,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新茶,希望你喜欢。”
卓先生默不作声地坐下,看她素手握褐色的紫砂茶盏,将带着清甜味的山泉水加热后导入茶叶中,又将泡了茶的水倒掉,如此重复三次,这才将一杯颜色浅淡的茶推到他面前。
她将头三盏浓茶都给倒掉了……
周先生端起茶杯,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新茶很香,带有早春的味道,他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喝头三盏茶。”
江一柔一手支着额头,神态慵懒道:“毕竟我这辈子也没能再遇到一个,喜欢喝茶,却偏偏这样浪费茶的人,想忘记也难。”
卓先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有自己一套说法:“头三盏茶味道的确是最香浓的,但这三盏之后,茶味渐淡,很多人都会因为这巨大的落差而嫌弃盏茶,却不知道,这才是茶的本味。”
江一柔嗤笑,一点都不配合他的意境:“你不就是想说,你喜欢尘埃落定的感觉么?何必拐弯抹角,说这些所谓的大道理?”
“我想表达的意思,你总是能用最简单通俗的办法理解出来。”卓先生喝完一杯茶,狭长的凤眸微微弯起,虽然已经有四五十岁,但岁月却只在他眼角添几道旧痕,看不到他一点沧桑,乍一看,仿佛还能看到年少时那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
江一柔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错开了眼神,换上了一种暧昧语调;“那是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
卓先生微笑:“我也这样觉得。”
江一柔不想再谈旧情,慢慢给他斟了一杯茶:“好了,直说吧,你来找我的目的,我可不信你只是来看看我是否还记得你的喝茶习惯。”
卓先生也果然不再拐弯抹角:“你知道的,顾氏被阿易收了。”
阿易?
他倒是真敢喊。
听到他这样自来熟的称呼,江一柔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微微抬眉:“SO?”
卓先生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脸色端正了几分:“我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现在你该兑现你当初承诺我的吧。”
“可是我怎么觉得,顾氏是我的阿易扳倒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呢?”江一柔将茶杯当成酒杯,在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秀眉轻拧,一双和封川易肖像的蓝色眼眸如荡起的海水,深邃到看不清楚,“我可是听阿易说了,顾氏背后有个军师,特别厉害,总是帮着顾氏对付封氏,这个军师,我想来想去,好像只可能是你。”
“不错,军师是我,但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能让顾氏在我的掌控之下,按照我想让它走的轨道行走。”卓先生面色微冷,语气冷硬道,“如果没有我在顾氏里挑拨离间,就算阿易再厉害,也没那么轻易就能拿下顾氏吧。”
江一柔笑了:“所以你拿走了顾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当酬劳?”
卓先生诧异:“这件事你竟然也知道?”
“很难知道吗?别忘了,在我的封先生死了之后,在阿易接手之前,封氏可是一直都是我在领导。”
‘我的封先生死了之后’这九个字她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卓先生的脸色一瞬间也有些变化。
江一柔笑了笑,继续说:“是我给阿易的继承奠定了基础,否则他没办法在五年内就把封氏带到这个程度。”
卓先生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今天我们是要来争辩谁为封氏为阿易付出的多吗?”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我们。”江一柔耸耸肩。
“说到底,你都是没打算要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吗?”
江一柔撩了撩长发,泻出丝丝风情:“说我当然还是会说的,毕竟这是我们的交易,我这个人可是很有信用的。”
“呵。”卓先生听着当即冷笑了一声,语气也不复之前温柔,“你还有别的条件?”
“我最近遇到一个难题,是关于封氏,更是关于阿易的。”江一柔起身,绕过桌子,慢慢走到了他身边,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身体却靠在了他的手臂上,姿势暧昧,语气撒娇,“你能不能,帮帮我?”
江一柔虽然已经是四十出头,但她保养得极好,皮肤没有半点松懈,隔着两层单薄布料的肌肤相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各种旖旎,卓先生扭过头,看靠在自己身上卖弄风骚的女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还有你江一柔解决不掉的难题?那我真的感兴趣。”
江一柔端起他的茶杯,送到他的唇边,低喃道:“阿易名义上的妻子叫做冉小萌,也就是冉毅云和贺兰敏敏的亲生女儿,我想让她离开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