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灵珈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语如连珠,道:“那为什么蜃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还是潮音城内吗?蜃气为什么是灰色的?是被污染了吗?为什么它们怕人?为什么不能让它们出来?它们出来会怎样?”
秦越戈听得呲牙咧嘴,道:“吵死了,竹灵珈,你就不能一句一句问吗?”
竹灵珈反驳道:“有什么区别吗?我一起问了他一起答了,不是更省事?”
照汐的声音从前边飘过来:“你叫竹灵珈?那玖容是谁?”
秦越戈道:“你看吧,问题叠着问题,都是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吧。”
竹灵珈道:“额,这么说吧,玖容是我的便宜哥哥,是西京的大王子,不过我跟他不太熟。”
照汐道:“嗯,我知道,这位秦少爷跟他很熟,他们是好朋友,有共同的爱好,西京举国上下都知道他们是好姐妹。”
秦越戈几乎要疯了,道:“喂!你不要什么都信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好了,别管他们的关系了,你回答我的问题吧。”竹灵珈道。
“蜃是深海中的一种巨兽,吐出的雾气名为蜃气,在海上可以形成幻象,所以称之为海市蜃楼。”照汐缓缓道。
“千年前此地曾是一片汪洋,然而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有一只蜃干涸而死,其精魂被困于此处,不得解脱,所以作祟人间,以人的精魂为食。我们身处的地方,就是它的遗骸。”
竹灵珈张大了嘴,惊叹道:“那它岂不是很大?”
照汐道:“不错,方才在它的肚子里,现在我们要去的是它的心脏位置。”
竹灵珈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大胆猜测道:“这只蜃死于此处,那灰色的雾气就是蜃气结合怨气,因为阴气重,所以惧怕活人阳气?用人结成阵将它困住,就是所谓的人多力量大?”
照汐道:“是这样没错。”
竹灵珈担忧道:“那要是困不住,蜃气跑出来了怎么办?”
照汐道:“不会怎么样,让那些人守在那里只是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而已,让他们不要乱跑妨碍我,蜃气组成幻象,困住蜃气,幻象就会消失,就是这样。”
“那他们不会被吸收精魂吗?”秦越戈问道。在他们来之前,山集鬼市中已经有几百人因为被吸取了魂魄而死了。
照汐道:“不会,耀夜剑已经打断了蜃吸食魂魄的过程,况且几百人对它来说已经足够,江为止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竟然想用上千人的性命献祭,真是丧心病狂。”
竹灵珈道:“这真是太奇怪了,江为止到底想干什么啊?他带的那只黑鹰也怪模怪样的,而且他好像是在追照汐?”
从雍城,再到山集鬼市,好像照汐在哪江为止就在哪的样子,江为止还称照汐是“头号通缉犯”,看来就是在抓他。
照汐淡淡道:“不错,他想得到我。”
竹灵珈和秦越戈一齐道:“啊?”
“得到”这个词真是太暧昧太糟糕了,由不得二人想偏。
“江为止在府中蓄养羽......奴,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闻。”照汐说到“羽奴”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在他的意识中,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族人在另一个国度中成为地位卑贱的怪物,甚至只有长得美的才能为奴这个事实,这实在是太屈辱了。
“他想要我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因为我拥有羽族最高贵的血统。”照汐缓缓说出这句话,他并没有因为血统高贵而骄矜自傲,而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越往前路越窄,前方隐隐约约有一小点光亮,往前摸索了很久,那点光亮越来越大,三人从洞中爬出来,来到了一处石潭。
一缕银白色的长发从照汐的肩膀上滑落到鬓边,显得格外清逸出尘,竹灵珈一下子联想到江为止和照汐都提到过的“祭司一脉”,问道:“难道不是所有的羽人都是白发?”
“不是,只有祭司一脉的羽族天生白发,在东洲,祭司一脉的血统很高贵,传说我们是天神的后裔,可以比肩王族。”照汐道。
竹灵珈有所感悟,摸摸下巴道:“祭司可以比肩王族,听起来倒是和西京的规矩有些像。”
西京最好的祭司会被封为国师,国师的地位便可以与王族分庭抗礼。
泉水叮叮咚咚,从石缝中流淌出来,有些潮湿,苔藓斑斑点点,寂寞地生长在石壁上,石潭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藤蔓,已经干枯,像是石化了一样。
此处在山洞深处,依然是密不透光,但是看东西却并没有什么阻碍,空气中散落着一些浮动的尘埃,那些尘埃和普通的尘埃不同,竟然是会发光的,像是星子的碎屑,又像是月光被打乱,有一种很特殊的美感,梦幻中带着一丝诡异,像是久远的歌谣落进了梦里。
竹灵珈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那发光的尘埃,它们并没有消失,触碰之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却不知为何,在放那光点离去之后,竹灵珈感觉到心头涌现了大片的悲伤,仿佛亘古久远的悲怆从大地浮现上来,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竹灵珈疑惑地擦去泪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
秦越戈亦是感觉到悲伤涌上心头,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强作镇定地道:“这些光点,有点像被打散的灵。”
照汐道:“不错,是灵。”
他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那漫天的发光尘埃道:“祭司一脉羽人照汐,请前辈现身。”
话音未落,那些原本飘散的光点忽然像有了目的一般,向石潭中央的石藤飘去,聚拢在石潭底部,那原本石化的藤蔓忽然像是得到了滋养,蠕动着吸收光芒。
被打碎的灵肉眼可见地被藤蔓吸收,成为一道道光束,运送到枝干中,藤蔓舒展着枝干,然后在尖端凝聚,像是结了个果子。
三人站在石潭前方,静静等着那颗由灵聚成的“果子”长大,疏散开,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半透明人影,依然是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这影子想必就是蜃影的人形状态,看起来非男非女,反而有一种神秘的亘古之感。
它漂浮在半空中,微微睁开了眼睛,道:“尔等唤吾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