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文武百官照例行叩首大礼。
“众爱卿平身。”待文武百官起身理好衣服,楚怀瑜说道,“近来北锦城闹悍匪,事态愈演愈烈,北锦城百姓惶惶难安,诸位爱卿可有良计?”
几位文官大臣献了几策,楚怀瑜思量过后,鲁莽的鲁莽,拖延的拖延,各有不妥。
“罢,待朕宣了北锦城主觐见,再做定夺。”他刚说完,杨百升便在一旁拜了一拜:“皇上,奴才有一妙计。”
他一开口,满朝官员都在心里抖了一抖。
他这话有点意思。自称奴才,却又大言妙计。
楚怀瑜面上有些僵,但还是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皇上,您觉着无人可用是因为您忘了何大将军刚回朝呐,悍匪虽凶猛,但凭何大将军的能力,剿匪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您不如就派何将军去,也省的让北锦城主跑这一趟,伤时又伤力啊!”杨百升恭维地笑着。
“这……不妥……”楚怀瑜一听便知这杨百升又要坑他彻哥。
“皇上,不可!”底下有一人站了出来,是当今母后皇太后的胞弟颜隶桓,位居丞相。“皇上,一则骠骑大将军贵为一国之将,屈尊纡贵去处理小小匪贼已是小题大做有失国体,二来大将军刚刚回朝,路途辛劳,万一力不从心又该如何?”
楚怀瑜刚想称是,杨百升抢先说道:“何为小事?何为大事?匪贼肆乱危及百姓已是天大的事,颜大人您这是阻挡何将军为国效力。况且……”他似是叹惋,“何翊将军用命换来的安定,何彻将军守了三年,如今不正好可乘此机会展露实力,以服军心啊!”
“皇上……”颜隶桓想要再次劝阻,却又被杨百升打断。
“皇上三思啊!颜大人所言确实有些道理,但是何将军的威名亦可镇住匪贼!”杨百升带头跪下,“皇上,北锦城的百姓们可等不得呀!”
他一跪,归顺他的人亦跪了,中立的人觉着若不跪就是不恤民情,于是都扑通扑通跪下了。
于是只剩下何彻与以颜隶桓为首的皇戚仍站着。
楚怀瑜见如此场景,心又凉了一阵。这朝廷,果真不是归顺了杨百升的人便是外戚的人。
“皇上三思!”见楚怀瑜沉默,杨百升伏地又喊了一声。
“皇上三思!”跪着的人都伏地喊了一声。
“何将军……你思量如何?”楚怀瑜艰难开口。
他是被争执的主角,可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杨百升那岂是在恭维他?父亲用命换来的安定,自己守了三年。他的意思不就是说你父亲的功劳与你有何关系,你不就是仗着家族威名?国体在杨百升眼里就是个笑话吧?太监当道,外戚专权,国体早就有损了。
他明白楚怀瑜的为难,他也明白杨百升以百姓为借口。
这委屈,他何彻还得受着。
“臣,领旨。”何彻单膝着地,出声有力。
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
下朝后,楚怀瑜将何彻单独召进御书房。
“彻哥,是我无能,又让你受委屈了。”楚怀瑜自责不已。
“我无妨,倒是你。”何彻叹了口气,“贵为天子,岂能容中人作乱?得想好如何除去那奸人了。”
“彻哥,现在朝廷里除了你我几乎无可信用之人。一派归顺杨百升,一派是外戚,剩下的都是唯唯庸庸之辈。”楚怀瑜无奈又生气。
“唉,无奈就无奈在杨百升是先皇中用的人,根深蒂固,要拔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何彻说道。
“还是我无能,若是大哥……若是大哥在,定有法子的……”
说道楚怀瑾,何彻想起新皇登基,楚怀瑾却在前一晚来辞别。震惊的不仅是他,还有第二天的文武百官。
“怀瑾为何……走了?”何彻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知道,大哥从小就是被当做太子来教导的,他天资聪颖又潜心钻研治国之道,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继位开始非常排斥。”楚怀瑜摇了摇头,他不是没问过,但是大哥从来都只是默不作声。
何彻沉默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开口:“对了,你和皇后……”
“你说渺儿啊。”楚怀瑜语气里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
何彻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她,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说了。她说你们自幼相识,你对她来说就像亲哥哥一样。彻哥你也真是的,你都不告诉我。我又不会介意这个。”楚怀瑜说的一脸真诚。
“她当真如此说?!”何彻一脸震惊,“再没说别的?”“当真啊,我骗你做甚?”楚怀瑜有点莫名其妙,“还有什么别的?”
“那你们……”何彻丝毫不敢置信。
“皇后娘娘到——”外面的太监通报一声。“正好!昨天你走的早,未与大哥和渺儿想见。”楚怀瑜似是没有注意到何彻脸色的难看。
御书房的门开了,皇后娘娘娉婷袅袅,步步生莲。
一别几年,你怎么就嫁给了别人呢?那些往昔你与我定下的情呢?怎么就给别人了呢?
何彻心里百味陈杂,即使楚怀瑜这样说,他也还是想找沈清渺问个究竟。
沈清渺看见了何彻,心中一紧。他的心思她是从来知晓,但是她真的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她现在是真的喜欢楚怀瑜。
沈清渺不自觉咬着下唇。
“见过骠骑大将军。”她福了福身。
希望他可千万别说出什么让阿瑜误会的话才好。
“好久不见。”何彻深吸了口气,“皇后娘娘。”
沈清渺的脸微微白了些:“是。”
“渺儿,入座,你可累着了。”楚怀瑜心疼地搂过沈清渺。
“皇上……”沈清渺本来还因为紧张而有些白的脸,此刻染上红晕,“你在说什么呀……”
何彻突然觉得这间房里又挤又闷,仿佛在盛夏三伏天里闷在油锅里一般。
寒暄了几句,他几乎像是逃了出来。
脑子很乱,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因为有太多太多曾经的事,现在反而一件都想不起来。
相遇那年,她三岁,他八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玩闹的时候,她也说以后要嫁给他,两家也有联姻的意思。所以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在等着她长大,等着她嫁给他。他以为,他以为,她也在和他一样等待。
怎么这些,突然就不作数了呢。
他哪点比不上楚怀瑜?她怎么会喜欢那么懦弱无能的一个人!只是因为楚怀瑜是皇帝吗?
心绪太乱,便是茫然。何彻脚下生风,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嗬,这不是大将军吗?”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何彻垂眸一看,原来是杨百升。
“何将军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百升笑得悠闲。
“让开。”何彻现在没心情和他掰扯。
杨百升也不生气,笑意又深一分:“何将军火气这么大,可是见着了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何彻冷冷看着他:“与你何干?”
“我闲人一个凑凑热闹罢了,何将军,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方寸是我的。您呢,好好准备,剿完匪,您可就要成亲了。”杨百升一边给自己手里的拂尘顺毛一边说。
何彻冷哼一声:“这种主意也敢打,你作为阉人之首还真的是清闲。”说完再没理杨百升,径直离开。
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教育他要忠心为主,即使君要臣死,臣也得不得不死。杨百升预谋的事,他何彻是断然不会做的。
正值酷暑,天热得直叫人发懒。穹顶之上,连片像样的云都不曾有。曙雀之下,好像到处都是花白白的。
楚怀瑾躺在树荫下,一手为枕,另一只手上缠绕着红线,红线下是玉佩在轻轻荡着。
天热,他犯了懒,躲在荫凉中避日。
这玉佩色泽温润,端详时又可察微有絮状红血丝布于其上,红血丝有所条理,一看便是上等玉石。更奇的是玉形。帝王家的精致东西什么都是讲个吉祥如意和和美美,环形镂空的玉器必定是完整的圆,方得一个团团圆圆,十全十美的寓意。
可是这块玉佩却是不完整的环,上有一拇指宽缺口,缺口处圆滑无比,可见并不是无意打碎成这样的。如此,便形成了一个玦。
唔……这玉的形状不知为何倒是有些眼熟。
楚怀瑾指尖捻着红线轻巧一提,将玉佩握在手中摩挲。质地柔和,但总归是玉,就仿佛握住了逝去美人的手一般,细腻又冰冷。
不过,小瑜给他这玉佩是个什么意思呢?
“大哥,我和渺儿,还有满朝忠臣,都在等你回来。”
楚怀瑾想起弟弟的话和殷切的眼神,苦笑了一声:“小瑜,我这个懦弱的哥哥,是回不去了的。”
“哎,你听说了吗,北锦城最近闹匪闹得厉害,已经有好几家的黄花大闺女被掳走啦!”
“哎哟!还有这样的事?丢了闺女的该有多伤心呀,这一掳,肯定就被糟蹋了呀!”
“那可不!估计这匪贼在抢压寨夫人。丢了闺女的父母可怜呀……”
“那城主怎么说?”
“城主现在也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但这匪贼狡猾得很,一时间城主也无从查起。”
“啧啧啧,倒霉呦……”
一旁也在乘凉的路人闲聊起来,聊到最近北锦城闹匪都摇头可惜。
北锦城?
楚怀瑾放好玉佩。想到,北锦城离这不远,既是华曲国最繁荣的城池,竟会有此悍匪,不如,就去这一趟,也当是为国献力,弥补小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