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东节度西征还差一个关键,就是要说服位于大长和国国都太和城与拓东节度之间的弄栋节度允许拓东节度的兵马通过。弄栋节度的上一位节度使王领建英明神武,乃一方枭雄,将弄栋节度治理得有声有色,王领建过世之后儿子王思逸继位,王思逸心思不在于弄栋节度,在于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已把弄栋节度折腾得大不如前。但是,如果段思平要率军强行穿越弄栋节度,即使能获胜,也会损兵折将。更有甚着,这样做会打草惊蛇,郑隆亶会做好充分准备,如果他调动其他节度或都督的兵马来护驾,那拓东军队就凶多吉少了。最好的办法是获得王思逸的支持,放拓东军队过去,这样拓东军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很快就可以兵临太和城下。
杨诏自告奋勇前往弄栋节度说服王思逸,杨干贞和段思平知道杨诏有点阴,但狠劲十足,善于要挟,是当说客的最佳人选。杨诏带着一队士兵、黄金千两、良驹数十、美姬若干就上路了。
见到王思逸,杨诏请他支开左右。“令尊英明神武,大人继位之后,承先人之志,启弄栋荣光,功德无量,声名远播。我大哥拓东节度使杨干贞经常在末将面前表达敬仰之意,此番差末将带来黄金、良驹和美人,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
王思逸赶忙推辞,称无功不受禄。
“不瞒大人,末将受托此番前来,有一事不解,望大人赐教。”
“哦,愿闻其详。”王思逸身子往前一倾。
“当今皇上德不配位,更有小人谗言不断,我大哥欲出兵伐之。不知可否借道弄栋节度?”
王思逸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不搭话。
杨诏继续说,“我八万精兵强将由段思平统帅,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大人能否高抬贵手,三日之内必出兵。大人如果出兵阻截,必定一场恶战,玉石俱焚。大人何苦损兵折马来保别人的江山?”
王思逸听他这么一说,倒吸一口冷气。段思平大破黔西蛮族,威名远扬,八万军队人数又远超己方,弄栋节度的军队估计不是对手。他有点犹豫了,但是又觉得这样就松口也太没有面子,就继续闭口不言。
虽然王思逸没有回应,但他的脸色阴晴,杨诏看得清清楚楚,接着说,“如果我军获胜,推翻德不配位之郑氏,我以颈上人头担保,大人可以继续执掌弄栋节度,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如果我军溃败,大人可出兵断我后路,与郑氏军队前后夹击,必是大功一件,郑氏当重赏。因此无论我军成败,大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唯有出兵阻挡乃自损之下下策。若大人想力保郑隆亶那个无能无德的皇帝,将末将立刻绑了献给郑隆亶便是。”
王思逸心里一盘算,已经有了主意,堆起满脸笑容。“多谢将军处处为本官着想。拓东军队可于夜间通过悄悄通过弄栋,切勿张扬,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本官不知此事。将军意下如何?”
“多谢大人高抬贵手,末将这就回去禀告家兄。”杨诏大喜。
杨诏说服王思逸的过程是典型的有效说服,按照三个步骤展开:
1.建立己方的好感和信誉。通过夸奖对方和送礼,建立对方对己方的好感;通过挑明要推翻郑隆亶的终极目标,展示己方的破釜沉舟。
2.提出请求和相关保障。提出希望借道弄栋节度。摆出段思平,夸大了拓东军队的人数,增强终极目标的可信度,并压制王思逸企图对抗的念头。
3.指出对方的价值所在。罗列多种选择和相应的结局,指出对方最有价值的选择就是满足己方的请求,借道予拓东军队。
有效的说服往往都遵循这样的一个模式展开,杨诏对此真是驾轻就熟。
送杨诏一行离开之后,王思逸赶快召集弄栋节度军队的高级将领,仔细叮嘱,要求他们传令弄栋节度军队即刻处于战备状态。近日夜间若有拓东节度大队人马通过,不得盘问,不得加以阻挡,任其通行。同时,派细作跟踪拓东节度军队,若见其溃败,立即回来禀报,弄栋节度即出兵夹击拓东节度军队。看着众将领命而去,王思逸内心依然忐忑不安,他接任父亲之位而来,一直优哉游哉,从未经历过这等棘手之事,只能暗中祈祷神灵庇佑。
现在万事具备,杨干贞拜段思平为大将军,杨诏为参军,率拓东节度大军三万余人,悄悄往太和城进军。大军顺利通过弄栋节度,很快就和太和城卫戍军前营交上了火,这一仗拓东节度大军以多打少,大获全胜。段思平正准备乘胜追击,忽然右翼大乱,受到了来路不明的部队的攻击,拓东节度军赶快调整阵型应战。由于敌军抢占有利地形,又是出其不意的进攻,双方一场混战之后,谁也占不了太多便宜,就此对峙。
杨诏仔细一看,认出来这是剑川节度的军队,暗叫不好。
在大长和国的六节度之中,关系最交恶的就是拓东节度使杨干贞和剑川节度使许印家,许印家十分提防杨干贞,时常派出细作潜入拓东节度,对杨干贞的企图和动作也略知一二。听闻拓东节度一直蠢蠢欲动,许印家在剑川节度边界集结了大量军队,就等拓东节度出兵时出其不意给其拦腰一击。拓东节度大军刚刚启动,细作就将信息报给了许印家。许印家知道如果杨干贞顺利夺权,自己将会有很多麻烦,决不能坐视杨干贞做大,即刻派大将王一石带兵一万阻击拓东节度军队。被许印家这么一干扰,拓东节度军队行进速度放慢,太和城的卫戍军得以喘息,完成集结和调整,大部分军队都往前线集中,企图与来犯之敌一决高下。
段思平将大军调到一个山谷之中,命王林率军北据剑川节度军队,杨诏率军西抗太和城卫戍军,还在山顶安排了两千弓箭手,自己在后方接应,严令大军只守不攻。剑川节度军队和太和城卫戍军发起了几次攻击,但拓东节度军在段思平调教下,战力要稍强一些。
虽然剑川节度军和太和城卫戍军总和多于拓东节度军,但拓东节度军战力分配更为合理,地形难攻易守,再加上弓箭手自上而下攻击,剑川节度军和太和城卫戍军折损了不少人马,赶快收兵。这样一来,太和城卫戍军、剑川节度军和拓东节度军形成品字形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僵持了近十日,段思平和杨诏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拓东节度军队远征千里,随军所带粮草有限,打不起这样的消耗战。更何况背后的弄栋节度还在磨刀霍霍,万一弄栋节度出兵背后捅一刀,拓东节度军队三面受敌,就危在旦夕了。
看着前方可望不可及的太和城,段思平和杨诏一商议,决定兵行险着,组成一个小分队奇袭皇宫。在太和城内两个武馆的策应下,说不定可以一击致命。段思平知道如此安排必须得到杨栩之相助,事不宜迟,他必须得立即动身前往点苍山求杨栩之出手。太和城卫戍军大都已经往东边聚集,西门在后方,防御最为薄弱。段思平遂和杨诏兵分两路,由杨诏率拓东节度军队中武功最高的十余名将士前往太和城西门潜伏,同时飞鸽传令要求太和城内的两个武馆准备接应。
旋即,飞鸽回报。两个武馆声称已经做好准备,将于四日后的深夜偷袭军火库,并乘乱打开太和城西门。杨诏大喜,握紧了剑柄,远眺夕阳下的太和城,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偶尔也闪过一丝杀气。
段思平和杨诏约定四日后于太和城西门附近会合,将军队的指挥权交于王林,命他设法吸引太和城卫戍军和剑川节度军队的注意力,拖住敌军的主力。
安排妥当后,段思平一人一马一剑,绕开敌军,向他阔别已久的点苍山飞驰而去。看到一路上熟悉的苍洱景致,段思平似乎又听到了那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段大哥,我们一起去见爹爹和董叔叔。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