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呼。”
……
正堂，不时传出孙县令吹热水的声音。
一杯茶的功夫，孙县令放下空杯看向谷旅，想知道他会给自己什么解释，“可想好吗？张温氏有罪无罪。”
“想好了。”谷旅拱手行礼，“不过请大人给我一张纸，一支笔，我想写下来。”
“好。”
拿了笔和纸，谷旅呼气写下自己想说的话。
“仰？”
读第一个字，孙思直接摇头。
这个仰字只能算字体端正，别说美观，仅仅能辨认出这是个“仰”字。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读罢，孙思抚须沉思。
侧视，见谷旅目视自己，毫无躲闪之意，低头思考。
“…这字我收下了，希望如你所言，俯不怍于人。”
“谢大人。”
“嗯。”再为谷仙来倒茶，“坐下吧。”
“谢大人。”
谷旅坐下，恭敬接下茶水。
双手倾倒，一饮而尽。
“你是海外人士，海外很辛苦吧，不蓄发？”
“大人，海外密林多虫蚁，短发方便清洗、驱虫。”
“嗯。”再为谷旅倒一杯，捂须，“去郡城做什么？”
“啊，哦，小民拜托潘老爷一件事，潘老爷准备带我同去郡城。”
打量谷旅，孙思不屑的笑了笑，“那你小心潘能才。那家伙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别看名声不错，背地里没少做坏事。”
谷旅立刻惊醒。
这两日潘老爷笑呵呵的，潘少爷没少对自己献殷勤，自己的确放下戒备，万一他坑自己呢。
啧。
啧。
嘬嘬牙，犯愁。
不过县令大人问的也有些突兀。
“…县令大人可有吩咐。”
“吩咐没有，但你要说真话。”
头一斜，孙思瞅他。
谷旅思考后，决定如实说出，“其实小民想请潘老爷做个中间人，弄个白身并且被举孝廉。”
“原来这事啊。”孙思上下打量，想及他这个海外人士的身份，的确需要个白身，只是孝廉。
“呵呵。”冷笑转头，孙思不屑道：“看来你钱不少呀。不过，本县怕你是把钱用错地方了。郡里那些大人，你不知道。”
起身，拿了封信给谷仙来看。
信中，不见抬头，不见结尾，仅仅一句话：托孙兄举蔡度为孝廉。
“大人，这封信是什么人给您的。”
“郡里的蔡郡守托他管家送来的。”
落座，孙思好心提醒：“谷仙来，我姑且称你是谷世侄，你若信我的话，别去郡城了，来年我举荐你‘良善知医术’，将来医术超群时，去少府或者奉常都有可能。至于其他路子别想了，他们只会坑你的钱财，连他们自己的子侄都需要别人举荐，会给你？”
“可是，小民愿给一万金啊！”
孙思摇摇头，自顾自喝茶。
他的这番做派，反而让谷旅心里打鼓，
他也怕这种情况出现，到时候钱全被骗了自己啥事没做成，白白浪费怎么久的时间。
眼珠子乱转，视线在地面扫描。
摸摸上嘴唇，他想出一个借口，朝孙县令讨教：“大人，我自海外归来，其实想见皇帝陛下，有一件大事要禀告，苦于没有门路才行此下策。”
“大事？什么事？”
孙思将信将疑，海外能有什么大事。
据他所知，水军每日在海中操练，如果有大事他们应该最先发现，何须你一个海外人士禀告，莫非是更远的地方？
“大人，此事非常大，乃至影响国体，仙来不敢告诉。”
猛然转头，瞪着谷仙来。
影响国体？
要说近年来，影响国体最大的事情就是继丰皇帝登位，少帝被幽禁东圣殿，若非几位中宗的老臣护着怕是性命难保。日子现在也越来越难过，中宗时期的几位老臣有人已被迫告老还乡，少帝的时候不多了。
连忙摇头，孙思轻拍额头。
自己这是想哪儿去了，朝政时局岂是自己能参与，恩师都束手无策。
沉心静气，望了眼谷旅，低头思虑。
若真有影响国体的事情，不能马虎。
“呼。”
啜饮一口茶，孙思想到一件事，犹豫后告诉：“其实想见皇帝陛下还有一种方法，不过此法险恶，有杀头的可能。”
谷旅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拱手行礼，“大人请说！我谷仙来就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把影响国体的大事告诉皇帝陛下！”
“好！”孙思一拍大腿，很高兴谷仙来的忠义，“承平殿前有一口钟，乃开国太祖设置，凡有百姓不满长官为祸亭里，击钟告示。皇帝面见后若查实，长官杀头；若不实，告者杀头。后来，此钟不仅仅告长官，有人伸冤，有人平反，均击此钟。从开国至今，已击3205次，告者杀头1260次，长官杀头1945次。谷贤侄若真有影响国体的大事，行此道。”
“谢大人提点！”
郑重一礼。
谷旅真没想到，还有这份意外收获。
原来只想救张温氏，过程曲折也有挣扎，但最后还是救了她，没想到后面有份大礼等着自己。
见谷仙来发自内心的兴奋与高兴，孙思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免得中间有人阻拦影响正事。
“别着急走。”
孙思坐回案前，拿笔书写后在封口处贴上羽毛。
“此乃羽信，你到京城后交给周太傅，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大人，不知道周太傅是您的。”
“正是我恩师。”
孙思想了想，怕谷仙来不懂朝政好心提点：“恩师原是太子太傅，少帝逊位前加封恩师为太傅。故而你若走恩师的门路，若击钟后所报事情不实，哪怕恩师想救你亦要死，贤侄千万要想清楚。”
听后，谷旅假装惊讶。
“逊位？那现在皇帝陛下是哪位？”
“而今陛下是继丰皇帝，这点贤侄千万注意，非少帝。”
承丰皇帝死在开春，少帝虽然继位但年号沿用承丰，待来年才能更换年号，没想到皇位换人了。
这就造成而今尴尬局面，少帝逊位却没有年号，只能称少帝，将来下葬都只能用少帝的称谓。
“仙来明白！多谢大人再点提点！若非影响国体的大事，仙来亦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想面见皇帝陛下。”
“好！贤侄乃忠义之士！”
“来人。”拍拍谷仙来肩膀，朝门外喊，“送酒来。”
孙思心情激动，国家有如此忠义之人，何愁邦不兴。
思及他送钱与潘能才等人，心为之痛矣。
上官贪得无厌，岂能误了大事，再度提醒谷仙来：“贤侄，你若信我，直接快马入京，别信潘能才等人言语。”
谷旅扭捏一阵，最后说出想法“”“…大人，我已给出两万两黄金，若郡城大人大开方便，我也能不走周太傅的门路。”
孙思点点头，明白谷仙来的想法。
随后诧异，谷仙来刚来几天就给出两万两黄金，怕是要被郡里大人“分而食之”吧？
万一被骗走了所有钱财不能上京，可就误了大事。
纠结一阵，孙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从案上开启一个盒子，拿给他一块牌子，“若有麻烦，持令去郡城驿站取马，所遇城池皆不能拦。”
“这，大人！”谷旅不敢受，“驿站之马私用，过后追究大人怎行。”
“无妨。”孙思不在意，坐下喝茶，“自我做肥来县县令，连年优异不得升迁，功绩不小却不得重用。追究过失，最不济也是降为某地县长，何惧之。”
“这。”
“收下吧，本县可不相信潘能才会那么好心，万一吃亏你就用吧。”
“谢大人！”
“嗯，那你就去吧，我等你自京城返回。”
“谷仙来谢大人提携之恩！”
酒到，孙思敬酒。
若谷仙来所说属实，当受一碗酒。
拜别，抬腿走两步，谷旅停下脚步，这样一位正直的人不该死于世界剧变的前期，将来自己或许能收入门派给他做执法长老呢？
“大人。”
“嗯？还有何事。”
表情异常严肃，心情忽然激动，声音高昂：“大人，从今日起，大人应命令民众，择山修建山洞地穴，存粮存水以备天灾。而大人更需要注意，建完山洞后就搬到里面居住，哪怕公事也必需在里面办理，外出不宜过远。存粮不少于居住人口所需十年量，山洞里最好靠近活水泉或流水经过，棉衣棉裤等等更需要备足，大人切记！切记！”
孙思心惊，“因何？”
“大人，其他话小民不能多说，大人只需照做就是！大人切不可传出我告诉大人，不然灾祸不远矣！大人切记！切记！谷仙来走了！！”
讲完，迈开步伐迅速离开。
孙思坐立不安，这要怎么了，当谷旅说完自己有种心惊肉跳，方法天要塌陷的感觉，不好！不会真有大事发生吧！
莫非，这就是谷仙来所说，影响国体的大事？
思想很久，孙思决定按照谷仙来所说尝试。
十年经营肥来县，各地地形他了然于心。
哪怕搬迁县衙位置，郡守也只能捏鼻子认了，不会为难。
谁让恩师还在朝廷，若非少帝逊位，在恩师照顾下早已升至京城做官了。
未时三刻，潘府。
迟迟不见谷旅归来，潘义正与父亲窃窃私语。
大门外，倪武父子与陈法三人显得沉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