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逸身边的糙肤壮汉送来了两幅用阴阳刻线及凹凸雕面手法制出的兽面陶面,一副蛇面,一副勾陈,仔细地以彩纹绘饰。连夜赶制,李逸有心了。我取蛇面戴上指着勾陈问执徐:“勾陈是神兽吧!你是渡者,可曾见过神兽?”
执徐取勾陈在手中把玩,“神兽真实存在与否都未可知,如何见得?”
“这个应该就是腾蛇了。腾蛇勾陈,李公真看得起我们。既然都是神兽,哪副都一样,我就要这个了。”这陶面做工算不上精致,不过还蛮称我心意。执徐给阿圆套上勾陈,小孩身形小头却不小,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是很得意那个假面。
我嘱咐阿圆:“陶面经不起摔,可得小心着些。”
“行人哥哥真是小气!”阿圆刚说完转头就砰地一声撞在柱上。这一下撞得可不轻,阿圆的额头很快就开始浮肿,勾陈就那么碎了一地。
勾陈被摔阿圆免不了被李逸责备,好在凤凰军中执徐的假面并不是十分重要。
秃山后隐着个校场,李逸带我们去见众士,全部集合起来竟有三四千数,他们排列杂乱,无规无矩,俨然无人操练过。
“这是文霁,我的谋士。还有,自今日起,文淮就是我亲封的象和将军!以后见腾蛇为文霁,见勾陈为文淮。”李逸真是信我们,第二天就拿我们当心腹使了。众士谈论声嘈杂,多为不满之声。糙面壮汉瞪着我冷哼一声。
李逸看起来倒是挺开心,故意提高嗓门道:“辰郎!我们面前的三千六百八十号人都是我挑出来最难管教的,我把他们交由你操练。若你能操练规矩了,南安的三万人我都交于你!”
执徐皱眉,以他散漫的性子,应是不愿每日早起操练士兵。我低声劝导他:“你都成了将军,操练士兵是你本分。而且,看这些兵的样子,不训规矩了怎么和伯鲁几十万训练有素的兵杠?你带我进的贼窝,别自己先后悔哦!”
众士中不满声愈发大了,有人喊:“李公,我们敬您为定垣将军,不代表谁都能成将军。就这细皮嫩肉的郎君,连一棍都挨不住吧!”
“就是!真怕那剑戟太重把郎君腰给压折咯!”
“长得倒招人心疼,我们很乐意让他供我们狎玩。”
一阵哄笑。
“你们!”一群盲瞽,我怒火中烧,刚要上前执徐先我一步左手支地翻身下点将台,跃入人群,堂堂立于校场,环顾一周喊道:“谁想狎玩?”
“我!”一个扁平圆脸的矮个男人光着膀子站了出来,执徐勾勾手指媚笑道:“那你过来,过来!”
人群一下就沸腾了,以执徐为中心退开五步留出场地。圆脸男人也乐,舔着脸就过去了。真不知道执徐这是在干什么,“住……”
“手”还卡在嗓子眼,就见执徐猛踩男人脚面,侧身转到他身后,男人惨嚎一声不等他再反应,执徐又用肘重击他的后颈,不过眨眼功夫,男人重心不稳迎面扑地,应该是磕断了鼻骨疼得他捂面嗷嗷惨叫。之前执徐和彘打斗时我落荒而逃,现在再一瞧他打架模样,动作如庖丁解牛般不拖泥带水,干脆利索。
“哎呀,郎君玩起来可真不当心!我要是再给下挪那么几寸,郎君可就半身不遂了。”执徐故作娇柔模样,嬉笑着起身在校场内徘徊。
“霁郎快拢拢你的下巴,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我下意识忙摸下巴却摸到陶面,才反应过来李逸是在谑笑我。
“不服!”有人喊。
“对!胜之不武,不服!”
......
反对声此起彼伏,执徐倒面色如旧,踱步到兵镧前,问:“还有谁要来?”
“我!”一个高执徐半头的方脸浓眉大汉站了出来“花包就该滚回去绣花!出什么风头做将军!”
执徐不恼,反而问他:“善用什么兵器?”
“锤!我家世代是铁匠。”
“接着!“执徐取出双锤扔给大汉,大汉颠了颠手里的锤,又见执徐解下佩剑冷哼一声:“小郎君,你不拿兵器我一失手砸死你怎么办?”
执徐右手藏于身后,雍容不迫:“我单手就能赢你。”
“不知死活,到了地府别记恨我!”大汉冲地上忒一口浓痰,扎稳马步上身微微前伏,眼神锐利,大喝一声举锤直向执徐砸去。执徐侧身躲过大汉一击左脚一迈蹿他怀中,肘击猛他的胃部,大汉吃痛向后连退几步。执徐摇头,“迟钝!”
大汉握锤的臂青筋暴起,扬左锤试图击执徐头部,执徐俯身轻易躲开,大汉左手收力,大喝一声右手握锤从下上扬重锤冲执徐面部挥过去。原来刚才他左手是假动作,目的是想逼执徐入死角。却见执徐双腿一跃,左手借大汉右锤之力支起身子后翻筋斗双腿夹住大汉头部,扭身把他拽倒在地,又摇头道:“太明显!”
大汉一骨碌爬起来,青筋布满脖颈,张着鼻孔怒目圆睁,双手举锤再次向执徐猛砸过去,执徐后退一步轻松避开,大汉步步紧逼,左脚跟进施力以迈右步挥右锤,执徐再退左脚侧身躲开,大汉再次紧逼,就这样逼执徐到兵镧前,见执徐再无处遁形大汉喜形于色双锤右扬要给执徐最后一击,没料想执徐侧仰面躲开顺势迈右腿划到大汉身后,抽出刚乘乱取来的佩剑直指大汉后颈。
“太乱!”
起哄的众士顿时鸦雀无声,李逸拍手称好。
与执徐打斗的大汉咽了口唾液,放下重锤转身跪拜执徐道:“象和将军!受王和一拜!”
众人皆单膝跪地,抱拳高喊“象和将军!”
“我们将面对的是几十万伯鲁将士!人数,我们压不过他们,兵器,我们好不过他们。若是凤凰军每个兵都如你们般一盘散沙,如何取胜?既然要反,那就要不灭伯鲁不休!是兵,就要有规矩!生,我们为父母妻儿,亡,我们为天下苍生!不要等你们马革裹尸,妻儿皆死于伯鲁腐政再去后悔!”
“谨记将军教诲!”声音整齐一致,响遏行云。我啧啧称奇,以前执徐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竟没看出来他如此会收服人心。李逸身后那个糙面壮汉眼睛都快粘执徐身上了。
我调侃他:“你也叫王和?”
壮汉顾不得听我话中意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执徐说:“不是,我叫许仲鼓,家里排老大,爹娘想让我以后肚子吃的和鼓一样就给我名里加了个鼓。”
“仲怎么是老大?”
“有个同胞哥哥,一岁就死了,爹娘非要给他排上名。”
原来这糙面大汉还有故事,有趣。我继续追问:“因何而故?”
“吃……”许仲鼓话到嘴边发觉不对才收回神,见是我立马变脸,“关你何事?无用书生!”
真是扫兴!也不知这许仲鼓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看不惯我。
“咳咳!现在我可是定垣将军的谋士。谋士,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管你什么狗屁谋士!别影响我看辰将军!”
盲瞽,盲瞽!头一次遭人如此冷眼相待,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我拦他面前斥道:“看什么看?我们辰郎是正经男儿,瞧不上你!”
许仲鼓扶开我都不用费力,随便一推我就能退两步远,他轻蔑地瞄了我一眼道:“边儿去!小家子气的女人家懂什么?”
女人?小家子气的女人?不打架就成了女人?
“莽夫!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