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娘们儿!你男人让我来送鸡!”
听见有鸡吃我一骨碌翻起来,外衫都没来得及穿就爬到桌边。
“文淮做的?又是家鸡?”有鸡肉我自然欢喜,可若是日日都杀家鸡来喂我那些贫寒布衣又该如何?
“都在城里了还日日出城给你捉野鸡吃?都是辰将军给你惯的!”
“分纤离姑娘一半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我缩回手,得告诉执徐以后不用费心给我寻鸡了。
听见分纤离鸡肉许仲鼓乐呵呵地盛去一半汤,还专门卸了两根鸡腿和一根鸡翅。
“哎!怎么好的全让你拿走了?”我惊呼,许仲鼓也不理我,端起鸡汤就跑,生怕送纤离嘴里的汤凉了。
帮他带纤离到了营帐,一句谢谢也不知道说,真是死没良心!
许仲鼓前脚刚走,弈老后脚就来了,叫他吃鸡也不吃,只是盯着我笑:“是个好小伙,是个好小伙,就是跟着执徐那个臭小子亏了。”
“您和执徐……”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小时候还是我照顾的他。”
他总是盯着我再鲜美的鸡汤也难以下咽,“您,找我有事?”
弈老呵呵笑着起身,“没事没事。我不扰你吃饭了。”我满腹狐疑,一头雾水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弈老又匆忙折回,“对了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你先随我来!”
我不舍地放下鸡汤,跟着弈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
弈老叫我等候片刻,他去耳室左找右找,最后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把蒙布的琴,“我们前些日子在武清得的。我琴技不好,这么好的琴丢了又是可惜,后来听说臭小子的小郎君会抚琴,就带来了,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我接过琴,小心地掀开包裹着琴的布片,先入眼的是金嵌凤凰,紧接着是金银百鸟朝凤——百鸟琴?
“这琴怎么在武清?琴主人如何?”我走前百鸟琴是阿爹拿着的。
“原来你见过!我就说送你对啦!我们在武清侯家中寻来的,那武清侯在家中养了各种奇鸟,满满一院子,场面十分壮观!”
“左丰活着?”
“现在死了。”
“谁杀的他?”
“起义百姓。”
左丰谋逆怎会仅仅被贬逐出京师那么简单?我离开后,曲阜发生了什么?若左丰就国,我爹娘应确实安全无虞,最多是被革职。史箴一事还有太多疑处,日后我会慢慢查明。
弈老带兵一路与北军厮杀而来,我们才得以一路少受围堵,现在也有机会得以继续东进。李逸这个时间怕是快进弘农了。
“我这路上还抓了个不知哪来的县长,贼眉鼠眼八字胡,跟个老鼠似的一没注意就跑了。”弈老摇头无奈笑道,“无名小卒。”
贼眉鼠眼出逃在外的县长,是鹑觚县长无疑,弈老悔叹,“原来就是他害了小丫头。我怎么就没杀了他?”
逃了便逃了,除非他死,否则我总还会再捉到他的。
城中淅沥小雨下了三日,转眼四月清河就过了一半,本该是雨生百谷的时节,却因战乱四处皆是流民。
“你可知我为何要给执徐起名执徐?”
“不知。”
“我见到他时,北斗星的斗柄指向辰位。辰,执徐。执,蛰也。徐,舒也。言蛰物皆敷舒而出,故曰执徐也。”
“这是您对他的期盼?”
“是世人的期盼。”
“那芒骆呢?大芒骆,大荒落。言万物皆炽盛而大出,霍然落之。”
“是无奈。”
弈老许是在说自己已经老了,也是,如此年纪还要参与起义,力不从心也是必然的。
屋外的雨一丝要停的意思都没有,青灰的雨幕无际,新生鲜草的味道混杂着泥土味,“您照顾过多少孩子?”
“忘了,忘了……”
“都记得他们吗?”
“记得!数执徐让我记得最清楚!不省心!”说起执徐弈老就眯起眼,久久回忆。
出定阳后有弈老相助行军快了不少,此间不断有长安援军阻挠,小战十五,大战有二,皆是败退而回。弈老虽老,驭马领军跋涉却不在话下。
待我们赶到弘农时,又开始落起雨滴,春末雨水多,接连阴雨天难免沉闷,李逸已在弘农等候多日。
李逸见我们先是四处寻了一圈,而后问道:“小丫头呢?”
“……我们没能护好她……”
李逸呆滞片刻,旋即劝慰我们笑道:“先进城……”
李逸南行时,带走了执徐手下郎将王和、林小宅、朱立、季广四人。
此时再见执徐,王和眨巴着眼紧跟执徐,一刻也不愿离开,李逸打趣道:“你手下的人,我都完完整整给你带回来了。我的谋士你也该完完整整还给我了。”
“拿去吧!不用再借给我了。”执徐摆手。
弈老叹气,“我就说这么好的小伙,跟了执徐这个臭小子可惜了。”
“我倒觉得辰将军找了他可惜了。”许仲鼓砸吧嘴。
“我觉得很好啊!一文一武。”李逸笑,挥舞着左右手,意说我们是他的左膀右臂。
“你们的正事可还要谈?”执徐叫停,一副要走的样子。
“谈,谈谈……”李逸收了笑挥手示意执徐入座。
长安四面受敌,东部虽有曲阜援军,不过此时京畿有大部凤凰军,曲阜也是泥菩萨过河,难分出过多兵力西行支援。
东部战场不能久无统帅,李逸需即刻东行,弈老自荐西行。爹娘在曲阜,我自然也是要随李逸东进的。
行军之事刚说完,朱立忽然笑道:“对了!我来弘农时,途中有个老鼠模样的人求救,哭喊着说什么凤凰贼该死!真是撞哪不好非撞我手里,我就给杀了!”
季广也笑:“他怕不是个傻子?”
弈老闻言看向我笑道:“命理如此。”
执徐也总将命理挂在嘴边,现在我算是知道从谁那里学来的了。鹑觚县长两次逃脱三次被抓,若是命理,那天便是有眼的。
“他该是如此。”
许仲鼓不明所以,抓耳挠腮,“你们在说谁啊?谁该怎么样?”他磨磋下颌回忆,恍然大悟道:“放火烧我们的那个小县长?真是该!”
林小宅眨巴着眼:“这么说他是误打误撞杀了个该千刀万剐的人?”
“可不?那火给我们放的,几千兄弟都烧没了!”
朱立咬牙,“我就那么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是,命理总是不公。”弈老浅酌一口茶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