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芒骆房中出来时,林云霁红肿着眼,见我望着她,哼道:“我不开心,你开心了吧?”
芒骆千年寒冰脸跟在身后,我点头道:“开心,当然开心!”
她难得没与我多计较,转头对芒骆说:“你回去!我暂时不想见你!”
芒骆无措,求助看向我。这个长公主是我带过来的,要是不能安全回去我一定也讨不到好处。“他总要确保你安全无虞的回宫。”
“你来!”她指着我,不等我拒绝就被她拽着衣襟走出好远,只听得芒骆在身后压低声喊:“拜托您了!”
“您慢点哎!”我一路走得踉跄,林云霁只顾走自己的路,一路过来一声不吭,拽着我就到了王府一处墙角下。墙角边有几块可以挪动的砖块,我得意道:“求我!求我我就带你上去!”
林云霁抹掉眼泪白我一眼两脚踩砖双手助力轻松一蹬就翻过了墙。
我在墙这头看得发愣,林云霁在墙另一头不耐烦道:“你还过不过来?”
“来来来!”等我翻过墙,林云霁已经独自一人走出好远。
“你慢点走!子时就要到了,明日中元节,到时鬼门关大开,若是不巧撞上百鬼夜行,我可护不住你!”
闻言林云霁果然驻足不再独自闷头往前走,我笑嘻嘻走过去,这小丫头果然怕了!
“别怕!我定会完好无损地送……”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云霁狠狠踹了下体,疼得我捂着二弟紧咬下唇半天哼不出一声。
“你……这个……毒妇……”
我也不能弃她而去,只能捂着二弟颤颤巍巍跟在她身后,送她到皇宫墙下。许是中元节的缘故,街道空旷寂寥,静的出奇。
“就到这吧!”
想来进宫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摆手道:“您可快走吧!”
她犹豫许久,迟迟不动身。
我问她:“还有事?”
“明日中元节,陪我去放河灯。”
陪这个丢我进蛇坑的女人放河灯?我连连摇头,“不去!去找你皇兄,找芒骆!”
“可是,只有你去求父皇,他才肯让我出去。”
“你先告诉我给谁放河灯?”
“文霁先生。”
“去!我明晨早朝过后,就去找皇上。”虽不知道她为何去给文霁放河灯,但是跟着她一定能知道一些师父没告诉过我的事。
不过说起早朝,我也是一肚怨气。自从被封了侯就得日日天还没亮就赶着去上早朝。我也不当差做事,日日旁听哪处封地赋税如何,谁过得奢侈谁少干了什么事……
“本公主明日要是没等来你,定会扔你进毒蛇坑!”
说罢她转身轻松翻进宫内。我暗自咂舌,这个女人着实恐怖,这么高的宫墙,戒备森严,她竟能轻松出入。不对啊!她既然能轻松出入,那要我帮她求情做什么?
正想着,一阵寒风吹来,街道空无一人,我不禁打了寒颤。脑海中盘旋着鬼门大开一事,心底发凉,毛骨悚然,连忙飞奔回王府。
翌日朝后,我跟皇上讲了想带林云霁出宫放河灯一事,他应允的倒是干脆,不过补充道:“若云霁有事,提头来见朕。”
以前她带芒骆出宫,若芒骆次次也都同我现在一般提心吊胆,他也是着实可怜。
中元天晴,午时阳光晃眼,蝉鸣声声,此时林云霁应在宫中盼着我去解救她。
这样想着路过一处宫墙下,两个入宫的世子正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
“最近有个布衣,一下就被皇上封了侯,还将长公主许给了他。”
“对对对!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长公主自小和我一同长大,我们就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爹也有意让我娶她,都因那个小子横插一脚,那日射礼让他出尽了风头!”
“一般这种一夜之间位高权重的,大多有内情。”
“据说啊,皇上是想让他做贴身侍臣,拿云霁做了幌子。毕竟……”
我凑近蹲在二人身边,附耳过去,“毕竟什么?”
二人受惊弹到三尺开外,对我枭视狼顾,其中较瘦一人先认出我,“宁侯?”
“你们不是在说我吗?继续讲,然后呢?”
较瘦者骇然失色,另一人挺着肚子倒是底气十足,“说你爵位得来不当!”
“嗯哼?”我暗暗握紧拳头,“怎么个不当法?”
“你……”
他刚开口我一记重拳就朝他挥了过去,重重砸在他脸上,他一个趔趄栽出几步,流血的口中吐出半颗门牙,他扭曲着脸惨叫道:“你竟敢打我?我可是南安将军独子!”
“打的就是你!”
第一拳,打他冒犯圣上。
第二拳,打他污蔑。
第三拳,打个解气。
第四拳……第四拳就送给林云霁吧。
朱维一护头惨叫,华服凌乱不堪,将军之子竟如此窝囊。我满意从他身上起来,挥舞拳头转向另一人,“你是哪家独子?”
他抱头鼠窜喊道:“我是太史令之子,左丘沂!”
“左丘?”
“是……我父亲是伯鲁太史令的远亲,是先皇寻到我父亲,请他任赤乌太史令一职!”
我收了拳,师娘好像也姓左丘。“暂时饶过你!”
要是再耽搁下去指不定林云霁要如何报复我,朱维一捂脸瘫倒在地,走前我狠狠踹了他的腹部,“下次我见你一次打你一回!”
我在朱维一等呻吟声中扬长而去,事后我把此事说于林云霁听,林云霁倒是十分开心,“打的好!那个死胖子,我早就想揍他了。他爹身在南安,自己只身在京师都敢那么嚣张跋扈,还想娶本公主,做梦!”
说着她拍拍我的肩膀,“今日就暂且与你和平相处。”
今日出宫我也不敢得罪你啊!我心想,若是你一生气做出什么事,我就得提头回去了。
我摸摸自己脑袋,自己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扔了?
我们便服出宫,林云霁竟带我到了泾水河边,河边草木茂盛,好在今夜月明,不打灯也能看清路。林云霁带我到野外放灯理由是文霁先生不喜世俗,她取出事先做好的绸制河灯,上写“黍稷骍牡,生我百谷。岁月静好,福寿绵长。”
“为何这样写?”
“这是文霁先生生前所愿。”
“你崇敬文霁先生?”
“是。父皇说他虽走得早,却活的随心向。他远离庙堂,仍心怀大义,他是莲是鹤是真正的腾蛇。”
“你既如此崇敬他,名中留霁字不会犯讳?”
“霁,雨止也。父皇说,这是他意志的传承。”
她举着河灯,河灯昏黄的灯映亮她半边脸,“可要与我一同放?”
我狐疑打量着她道:“不会又有事求我吧?”
“不不不,我昨夜想了想,虽然和你有过节,”她拉我蹲在她身边,“可是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战线。”
“怎么说?”
“你真想娶我吗?”
“不想。”
“我也不想嫁你。我们现在需要暂时休战,谋划取消婚约的大计!”
想来也是蛮有道理,“成交!”
我刚刚接过河灯,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取出一盏小河灯,上写“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们走前父皇送来的,说让我一同放了。”
“这是……”
“我母后生下我后体虚,没过两年就走了。父皇再没立过后娶过妃,因此我与皇兄被格外看重,皇兄十六就被封了王,朝里的人也都在觊觎着我这个长公主。”
“圣上这是念着皇后。”
“父皇深情,嘴上从未提过,心里却一直念着他的妻子。”说着她放灯入河,轻拨河水,小灯随河漂浮远去。
她又接过大河灯,与我一同放灯。她离我近到我能清晰闻见她发间的芬芳。
她念:“子子孙孙,万寿无疆。”
我跟着她念:“子子孙孙,万寿无疆。”
河灯在近岸处盘旋,迟迟不肯走远,我与林云霁拼命划水,它才依依不舍地在河边盘旋两圈,缓缓离去。
我甩甩手上的水刚欲起身,林云霁惊呼,“你敢给本公主甩水?”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泼了一脸河水。我抹去脸上的水,揽了一鞠水向林云霁泼去。
我们二人谁也不服输,如此来往不一会我们身上就寻不见一处干地。
“好冷啊!”
“我也是,要不回去吧?”
“赞成。”
“我带了一件大氅你先裹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