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鱼来了,红红火火年年有余“、”刚炒好的年糕,万事如意年年高“……当一碗碗菜在两位妈妈的吆喝声中从厨房出现在客厅的饭桌上时,叶梦瑶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语的感怀。是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团聚的感觉了,从今以后她不会在一群人的热闹中感受到失落了。当她一次次看到妈妈伟玲脸上那灿烂而又久违的笑容时,她真想祈盼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停在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最幸福的这一刻。
出国的第二年,梦瑶和丈夫杜坚经由亲戚介绍相恋了。杜坚是泉城麻格县人。他们一家三口人,早早地凭借制衣手艺和木匠手艺在意大利开始了打拼。三人齐心协力,购置了家产。杜坚和其母亲都是制衣人,他们正准备在意大利租下一块地开服装加工厂。他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乖巧、秀气的梦瑶。不到一年梦瑶就住进了他们家,还怀上了杜家的孩子。怀孕到五个半月的时候,杜坚母子的服装厂才刚刚开办,他们担心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好好照看梦瑶。于是他们就商量着接梦瑶非常想念的妈妈伟玲来意大利待个一年半载。伟玲的到来让此时的杜家变得井井有条,梦瑶的气色也一日好一日。等工厂稳定一些,梦瑶从产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二人的婚礼便会提上日程。至今,三个多月过去了,服装厂渐渐进入稳定的发展状态,一大家子人在意大利也相处得非常愉快。
时间往前倒推八个多小时,那时的林泉正在泉城和爸爸妈妈一起过除夕。丰盛的年夜饭真正实现着“年年有余“,总是吃到初三四才能吃完。在林泉眼里,每年的除夕其实都很相似。但是今年确实是有一些不一样了。“少了伟玲,总感觉少了很多人似的。想以前,伟玲一家人总是和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那多热闹啊。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了。”素芬边说边淡淡地笑了笑。
“大过年的,伤感什么呢。伟玲那是去和梦瑶团聚,多好的事情。我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个饭,也是很开心的事啊。莫非,这就是中年妇女的悲伤,和那个什么一孕傻三年是一样的道理?”伟毅一边说着一边瞟了几眼素芬,瞟见素芬没好气地白了自己几眼,又吮了吮筷子偷偷地笑了。
林泉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也忍不住说道:“妈妈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做菜太累了,看来我们要努力一下了老爸。不过,妈妈真的辛苦了,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
“哝,多学学儿子,有这份想着我的心,还有一张甜嘴。”素芬看着伟毅,向林泉努了努嘴。
一旁的蓝灵也被这家人的欢乐给感染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
林泉与他的那群小伙伴又和往年一样,除夕夜的晚饭后相约“望辰大桥“。站在望辰大桥上,看着那闪烁不断的灯光和声音不绝的烟火,从内心升起的那种温暖轻轻巧巧地将冬夜的寒意驱散。这群身影时而前后有序,时而重叠交错。走累了,便选一个人的楼顶,带上一堆吃的,在上面来一场露天晚会,就这样一直聚到午夜,男生送女生回家后便各自回家。自初中以来,每一年,他们就是这样,在欢声笑语和平静如湖的交叠中款款记录着年华和情谊。
回到家,躺在床上,林泉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的声音引起了窗台边蓝灵的注意。“你要是想去看看她,我们就一起去吧。“蓝灵的声音像是一脸盆水,浇熄了林泉心头的躁动之火。
林泉没有犹豫,躺好、盖好被子后,便透明着来到了蓝灵身边。随后他们便一同出发了
陆如茵正侧卧着,悠悠的光照亮着她房间的一些墙壁。她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黑夜。这样的夜晚,她的眼睛存不住泪水,一直一直地在向着枕头滑过去。在黑夜里,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眼睛显得格外大,林泉多想给她递上一张纸,多想给她一个拥抱,可是他无法做,或者说他现在无法做到。林泉不忍再看下去了,边走边环顾她的房间,书桌上那一叠《青年文章》和那本笔记本悄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笔记本打开着,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一些话,有的是摘录下来的,有的是她自己写的。床边是轮椅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发着令人心生寒意的白光。房间不大,却显得那么空旷,那么寂寥。“她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呢?她会去晒晒冬日里的太阳吗?她会看到楼下院子里的腊梅吗?她……“他想象不出来,但又那么努力地在想象。他甚至忘记了只要用灵术,他就能知道陆如茵在做些什么。他转身,又看到了陆如茵落寞的背影,看到了她那没有知觉的双腿,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越来越沉重了,林泉感到自己越来越不能自由地呼吸。他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蓝灵一直在远处观察着这一切,凝神思考着什么,随后也跟着林泉默默地离开了。
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临了,过往的伤痛会渐渐散去吧?沉在心底的爱会在一点点的努力中茁壮成长吧。没有人能做出准确的回答。此刻,只有绵延不绝的烟火在决绝地打碎着什么,在坚定地允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