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一提醒,平安才知道早过了用膳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叫人进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二人便去用膳。吃了一半,才想起她原本是想说杨悦的。刚想开口,又想起他向来重规矩,吃饭的时候甚少说话,便没开口。杨昭见她欲言又止,问,“你想说什么?”平安戳了一下筷子,“咱们把阿悦送走,不知道对他好还是不好!”杨昭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不敢说多好,但也不会太坏。父皇这一辈子,也没过过几天松快日子。如今年纪大了,有个小辈儿陪着,还能享享天伦之乐!再说出了宫,规矩没那么严,对阿悦也好,孩子还是要有孩子的样子的!”平安不说话了,若是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杨昭见平安越吃越慢,劝道,“好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多思也是无益,好好用膳吧!”平安这才回过神来,安心吃饭。
转眼杨北就满月了。平安求了白素问良久,总算是同意让她出去透透风了。顾家众人一早就进了宫,一是帮忙,二是尹先生丧事办完了,有些事总要禀报一声。
林泱泱跟着春桃一起进了宫。林泱泱是尹先生捡回医馆的。那时候她和妹妹浅浅在外行乞,刚好被尹先生撞见,就带了她俩回去。医馆里本就收留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多了她们姐妹两个倒也没什么。这泱泱年纪大些,于医术上没什么天赋,便帮着春桃管着医馆和一众师妹。浅浅医术甚好,却极为怕生,若没有泱泱陪着,便不敢出门。现在尹先生走了,她们这群姑娘,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春桃这才带着她来见平安。
平安想到尹先生,也有些难过,“泱泱姑娘,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我是能帮你,可我想知道你需要我怎么帮你!”林泱泱抬头看着平安。平安心道,这姑娘倒是不错,眼神清明、心智坚定,只是年纪大了些,要不然可以给阿左阿右当媳妇儿了!林泱泱不知道她在想这些,看平安脸上带笑,壮着胆子道,“秉皇后娘娘,民女想过,祖父去了,医馆里一没了坐堂的大夫,二没了教授的师傅。原本民女想着让民女的妹妹坐堂,可她一直不敢独自见人,且世人对女大夫终是有些偏见,若是有些闲言碎语,或是遇上什么不测,民女也怕妹妹承受不住。因此才求了春桃姑姑带民女来见娘娘。民女想着,若是娘娘能帮着找个坐堂的大夫最好。若不能,找个教书的老先生也行。我们几个大的还好,跟着祖父学过几天,能识得几个字。那十几个小的,连启蒙的字还没学全,若是现在不教,怕是会像民女一样,教也学不会了!”
平安点头,这丫头还真不错,不贪心,考虑的也周全。想了想,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但是合适的人选,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出来,你先别急,容我慢慢找找。若是管不过来,医馆就先关门几日,等找到人再开门就是。只是那群孩子,你一定好好管束着,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林泱泱叩头拜谢,皇后娘娘答应了,就一定会有办法。平安让春桃带她下去,这才起身去正殿。
杨北满月,不说是举国同庆,也是不遑多让了。这几日,世家大族、皇亲国戚搜罗了各式珍宝,源源不断送进宫里。杨昭昨日带着平安看了一下。差点晃瞎平安的眼睛,这也有点太过了吧!以致于今日,平安看着坐在殿中的各家夫人,想的不是她们是美是丑,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而是,这家送的是珊瑚树,真有钱。那家送的是夜明珠,也有钱。还有这家,送的是一大个玉麒麟,更有钱。越想平安觉得越忧伤,这一家一家的,怎么都这么有钱呢?合着这天下,最穷的是杨昭这个皇帝啊。
下面的嫔妃和女眷见平安神色变来变去的,都有些忐忑。苏氏不知她是怎么了,给半夏一个眼色。半夏会意,忙低声问,“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平安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众人说了些场面话,起身又敬了三杯酒,就以身子不适为由,请黄杨二妃挨个敬了过去。
酒敬到一半,李嬷嬷将孩子抱过来了。今日他是主角,总要出来露个脸的。平安看了眼孩子,见他睡得正香,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小嘴砸吧砸吧的。平安摸了他小脸一下,让李嬷嬷抱着去殿里走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得了一堆赞誉外加一堆小东西。平安也懒得听那些恭维话了,这么小个孩子,谁知道长大了什么样儿!可她是孩子的娘,人家夸孩子,总不能不让夸吧。正不耐烦,内官来传话,“陛下请娘娘带着小殿下去前殿。”平安早知道要抱儿子走一圈,吩咐黄杨二妃招呼好众人,带着奶娘和刚刚转醒的杨北并两个丫头往前殿去了。
到了殿门口,平安将孩子接过,进了殿。杨昭见她来了,忙指指身边的座椅,示意她过来。平安也不推辞,抱着孩子径直过去,坐了下来。杨北刚刚睡醒,转着黑眼珠,这儿看看,那儿看看。齐九看他们夫妇两个光顾逗弄孩子,举着酒杯道,“恭喜陛下娘娘,祝小殿下福寿绵延!”他一起头,满朝文武都端起酒杯,“祝小殿下福寿绵延!”平安被这一声吓得一慌。杨昭忙握住她的手,“别怕!”平安看他一眼,稳了稳心神,把孩子递给半夏,这才和杨昭一起,把酒喝了。酒喝了,平安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借口产后体虚、不能劳累,先回去了。
出了殿,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叫,“娘娘,请留步!”平安转身,竟是齐九追了出来。说话间齐九已到跟前,深施一礼。平安忙道,“齐大人,快请起。您找本宫,可是有事?”齐九又施一礼,“微臣有事相求,还请娘娘做主!”平安疑惑,“不知齐大人有何事相求?”齐九斟酌了一番,道,“微臣想求娘娘帮我家小鱼许一门亲事!”平安想了一下,才想起齐小鱼是哪个。
当年齐九夫人去顾家提亲,可刘元偏偏看上了小朱氏。若说起来,小朱氏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还有个赌鬼父亲,与齐小鱼根本无法相比,可感情这种事,却是不能相比的。
地动那日,刘元去外祖家报信,刚好就撞见小朱氏的父亲。那老头大言不惭,非拉着刘元,要把女儿嫁给他。刘元挣脱不开,又不好意思与长辈动手,还急着去送信儿,更知道母亲不愿与他家结亲,急得不知所措。正为难着,小朱氏来了,连打带骂把她父亲揪回去了。刘元一打听,才知道,小朱氏父亲急着把女儿嫁出去,是因为女儿实在太厉害、管束得又严,就想着赶紧嫁出去,一般人家他又怕亏了,这才想起刘元。小朱氏父亲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么一嫁,他得一笔彩礼,她不再管家里,两全其美。可事实是,小朱氏父亲确实把闺女嫁出去了,彩礼也进了家门,可还没落地,小朱氏就又让人抬走了。任她父亲怎么闹,小朱氏半分钱也没给她父亲留下。她母亲带着两个弟弟做小买卖,挣了钱,除了他们自己吃穿要用的,剩下的都给小朱氏存着。小朱氏父亲摸不到钱,大闹了几次,这两年也老实了。不老实也没办法了,他即使有钱出去赌,也没人敢跟他赌,小朱氏以顾家的名义,带着人将他以前那些赌友牌友都收拾了一遍。现在不要说赌,他往那些人跟前一去,那些人怕是都吓得屁滚尿流。
想到这些,平安就觉得有些好笑。她们顾家的女人,还真是谁也不用说谁,各有各的本事啊!齐九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硬着头皮接着道,“小鱼已经十八了,再不说亲,她的弟弟妹妹们也别想说亲了!他父亲想把她送山里去,可她自小就跟着微臣和贱内,微臣夫妇如何舍得?这才来求娘娘,也不拘什么人家,只要能对小鱼好就行!”平安沉思,这齐小鱼确实是被顾家给耽误了。在这京城哪儿会有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怕是一打听就知道齐小鱼一被顾家拒过婚,二得罪过皇后娘娘,哪里还会有人敢娶?想到这儿,平安道,“这事儿本宫也不敢答应!”话音一落,齐九脸色就变了。
平安突然就心软了,齐九这几年在朝堂上越走越好,谁会想到,今日竟为了侄女的婚事一再相求。原本这子女婚事就不是男人该管的,他能豁出脸面来求,怕是也是把齐小鱼当成亲生女儿吧。“齐大人先别急,听本宫把话说完。一呢,这好的人家得慢慢查访,二呢,这婚假一事总得你情我愿不是?所以呢,齐大人先别急,给本宫些时间,容本宫好好想想!”齐九见她答应了,又深施一礼。平安笑道,“大人,先回去吧,出来这么久,怕是不好!”齐九忙告辞走了。
平安也往回走,因有了这事,便有些心不在焉。半夏提醒了一句,平安才缓过神来。平安心道,这是不露面太久了,什么事儿都挤到今天来?这一想,平安倒有了些主意,让半夏将孩子给奶娘送去,自己带着丁香兴冲冲地回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