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里的灯亮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不知不觉,我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
我以为我对麦兜这种动画片没有什么兴趣,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这部片子叫《麦兜我和我的妈妈》,当听到麦兜那句:“她的一生里,把能输的都输了,也赢了能赢的一切。她把输了的都留给了自己,把赢的都留给了我。”
看着这部电影时候,我想起了我的麦太。
我的麦太到了这个年纪,身材已经和电影里的麦太差不多了。麦太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胖成这个样子,五年前,麦太是出了名的猴妈,我是出了名的猴崽子。到了现在,埋汰没什么愁心事,也没了工作的力气,自然就发福了,于是她就成了麦太,我还是猴崽子。
看完电影之后,我打电话给麦太。我说要把麦太写进我的文章里,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这么几句话:“不行就把写死吧,我看电视里,把人整死才有人看。”
我:“老太太,我怎么能说把你写死就写死呢。”
麦太:“又不是真死,你出名就行。”
我:“老太太,感动不一定要死人。”
我当然不会告诉麦太,就算我写出这篇文章也没有多少人会看,我只是想把关于麦太的故事记录下来,算是留给自己一个纪念吧。
麦太之所以能这么看淡生死,绝对是因为经历的太多。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鬼门关的话,麦太就是看门的,因为那里离她实在太近太近。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不该生病的人,麦太绝对是其中一个。
麦太的病是从小种下的,到如今,已经严重到无药可医的地步了。每年冬天,麦太和我们全家人都会提心吊胆,担心这个冬天太过寒冷,寒冷是这种病的大敌。每到这个时候,麦太都会说起从前,都会说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要冷,风刮起来就像刀子一样。那时候的我家很穷,周围的亲戚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就连我的奶奶也如此。那时的妈妈就在这样的冬天,抱着一大盆衣服,后面跟着大我五岁的姐姐,背后背着我,坐在河边,在冰冷的河水里洗着衣服。妈妈说,那时候,虽然瘦,但不知哪里来的劲,使起来都使不完。
我总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冬天,麦太究竟是怎么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我只知道,即使只有麦太一个人照顾着我们俩,她仍然坚强地挺了过来。
五岁那年,我们家搬上了楼房,那时候,我们觉得,我们成为了城市的一部分。在埋汰的世界里,那一栋栋大楼不管坐落在哪里,都离农村有着遥远的距离。
我在打这些文字的时候,麦太正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麦太喜欢看我工作,虽然她看不明白。但是在她眼里,只要我还在奋斗,只要我还肯做点什么,我的人生就是充满希望的。在麦太心里,她的麦兜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虽然嘴里总说我是因为不行所以才没干成很多事情,但实际上心里总是相信我的。
我在工作的时候,麦太不打扰我,就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嘴里唠叨着生活上的琐事,也不管我是否在听。似乎我就是个倾听的工具。
我们母子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频段。
我小的时候,对麦太所有的印象都局限在一扇大门。麦太忙碌着关于我生活的一切,我十岁之后,父亲就不怎么管家了,外面的世界更精彩,这个道理男人差不多都懂。麦太一个人不停地奔波在门外,我就在门里,和姐姐一起。不知你有过这样的童年没有,你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消瘦,却只惦记自己童年的不完整。你觉得你是缺少母爱的孩子,但实际上所有母爱都在那沉重的关门声中了。
麦太对我的学习倒不是特别上心,她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斤两的。所有妈妈好像都有这种特异功能。我高考的那一天,麦太对我说:“你只要做一点,考场上别睡觉,就可以了。”
说实话,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这个站在我面前,身高到我脖子的中年女人的用意。
她看起来毫不在乎,实际上却掌握了我的所有秘密。
她从不去孩子的学校,却知道孩子是个什么货色,知道孩子在考试时有睡觉这种恶习。他们就像是侦探一样,知道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我对自己一无所知,可是他们却知道一切。
虽然最后,我仍然是没有控制住在高考的考场上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但就像麦太一开始预测的一样。我还是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我一直觉得她有超能力,她能预知很多事情。
麦太现在最担心的仍然是我的婚嫁问题,她表面上总是说着不着急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却比谁都着急。前几天住院的时候,麦太看着打针的护士,突然问人家:“有对象没?”
小姑娘脸都红了。
我:“老妈,你没事吧,人家小姑娘脸都红了。”
麦太:“你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再不帮你找找,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啊。”
我:“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不说不着急吗。”
小姑娘迫于麦太的殷勤,留下了号码,我翻看着手机,里面光我妈给我预留的未来妻子手机号就占了好多内存。
那些号码都没动过,我想麦太心里也是比谁都清楚的,但我也不是傻瓜,我也知道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老人是怎么想的,因为我经常可以听见她幽幽的叹息。
麦太:“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可是老妈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看见你幸福的那一天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
麦太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觉得对我有歉疚,对我姐姐也有。
麦太:“你说我这一辈子这么努力都没把你们两个养成富二代,还是挺失败的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很有发言权的。
虽然您用了一辈子都没把我们养成富二代,但是你把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我们。
这才是最重要的。谢谢您。
这世界上幸福有很多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你教会我们的也许就是这一点。无论生活给你给了你多少难关,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要站起来,继续走下去,还要毫无怨言。
这是您留给我们最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