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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韩石山提问水平

韩石山、葛水平对话:

韩:我一直认为,新时期初期的作家,普遍存在学历偏低、素养不高的缺憾,中国文学未来的发展与建树,有赖一批学历高、素养好,也更为年轻些的文学从业者的出现。这些年一批优秀的青年作家尤其是青年女作家的出现,证明我的这个论断还是正确的,而你的突然出现却让我惊奇,堪称异数。听说你早年曾从事舞台演出,莫非对你来说,由舞台到文坛,只需踮起脚尖,轻轻地一跃?

葛:我不知道韩老师说的学历,高到多高就算高了?高没有极限,矮却有:贴地行走。我学历不高,可说是没学历,仅小学毕业。考上初中时,也同时考上了县艺术学校。乡间人,眼光短,认为学艺比学文重要,有一技之长的人,一生被人高看,因此也就错过了往高走的机会。学历低的“文学从业者”,因地制宜,只能随自然的法则生长,不敢有半点马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土地瘠贫,雨雪不多,营养供不上,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心动而绝望,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走到哪儿世界宽广到哪儿。我无法按照想象来构建未来,我认为那是唯有“神”才能完成的奇迹。我坚决地认定您说的学历高,素养好的事实,但写作是背离意料之中的事。学历高和素养好有时候也有那么点背离意料之中,但是,优秀的人身后都有一团气恩养着,那就是“善”,善不一定能助长学历高,却能让素养好,素养好的人懂得欣赏学历高的人。在您面前不敢卖弄,无知像树叶一样稠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叶子掉下来,落您笑话。生活不是足尖上的芭蕾,岁月曲折,蜻蜓只能点水。

韩:你的写作,从题材上说,是山西偏远山乡的农村生活,这只是一种粗略的印象,实际上,你的题材是很丰富的,比如《喊山》写的是当今农村的奇人异事,《黑雪球》写的是抗战期间民众的觉醒,《黑口》写的是黑煤窑的灾难,《陷入大漠的月亮》写的是当代新女性的一次出游,虽说题材迥异,各不相侔,但在你的笔下,也还篇篇俱佳,敢问你是如何自由地游走在这些迥异的题材之间的?

葛:是生活。我无法摆脱对一些事情乡下人式的好奇,我出生在乡村,乡村让我的精神饱满,让我有无法述说的喜悦,那些人事感动着我,时间长了,我想写出来。俗常人生,俗常看点,保持着乡下人的判断,事实上我在写城市题材里也有到乡下绕一圈的内容,乡下连着我的脐带,供我养分。我的作品没有您说的那样篇篇俱佳,对事物最朴素的感情和判断帮助了我,我知道我的饭量大小,但我会努力。

韩:据我所知,你早年是写诗歌的,后来有几年,又专写散文,我看过你的几篇散文,还真是不错,就是你现在的小说中,我也能感受到当年的散文的笔调。虽说名类文体之间,没有绝对的阻隔,但总有一些惯性的思维与手法,会制约彼此之间的转换,比如写诗久了写小说难免感情直露,写散文久了写小说常会忽视细节,而你却没有这种毛病,一出道就像个写小说的老手,是无知者无畏,还是一种心性的自然的迈越,一通百通而了无挂碍?

葛:韩老师的问题有水平啊。我原来确是写诗的,我一直认为诗与年龄有关,二十几岁是诗的年龄,年龄的粘带让我颇有一些对诗一见钟情暗将心许的味道。青春,本来就是一个鲜花重放的年龄,不写诗对青春就是一种浪费。年龄大一些,觉得自己成熟了,有些内容了,感觉诗涵盖不了,想写散文,简单到多几个字,都能多一份情绪解答。后来写小说,有一点您说的那样,无知者无畏,现在不是那样了,常常开头就心怵,为伊憔悴上心,写出来的往往不是那样讨好。从写诗到散文到小说,我觉得是年龄的自然迈进,如果讲“通”的话,该用您的话说,有了一点风尘,在人世间显摆了一下,离风月还远着呐。

韩:不管什么题材,不管什么人物,在你的作品中,总有一种女性的精细的观察游荡在文字的表面,又有一种女性的激情沉潜在文字的底里,两者互相交融又各不相害,这或许该是你的作品的最大的魅力,也是你的作品的境界升华的天梯。我想问的是,你是怎样将你女性的情感与体验,倾注于作品,化为那一行行既轻盈又不失其厚重,既世俗又不失其雅致的文字的?

葛:从世俗的角度说,我是一个很典型的俗人,对生活简单要求到一日三餐填饱肚子为满足,偶尔追求一些小情调的东西,也就是做做女红。我念书不多,读书也不多,我只能从普通人身上去寻找生活,而我所认识的普通人里面,人生没有大开大阖,仅仅是因为生存:填饱肚不生事,填不饱肚子时,活人不生事那叫活人!这就是普通人存活的真理。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我认为,只有寻常生活可见活人的精神。女人活着,一日三餐,伺奉自己的家庭就像伺奉自己的灵魂,她无法看到还有其它生存方式。但是,女人的心里有一片阔大的天空。当她知道自己在一个特殊的时段里不得不决定自己的行动时,女人站起来要做的事肯定是:爱,宽大而柔情,恨,虽弱于仇恨但坚强而持久。如果说,社会进步是多股绳子拧成的缆索,那么,女人则以自己有限的一生去充当一根脆弱易断的纤维,女人这根纤维一断,整根绳索它就不叫绳索了,肯定叫断麻。我与乡间女人一般无二,有时候就是井底之蛙,后来从书本上也读到了“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拘于墟也”。当我跳出乡间那个“墟”,感受大世界时,我无数遍地思摸,人生再大,也不过是一日,一日三餐伺候好了,日子也就爽心了,三餐不入胃,那是你没有看到艳阳天。所以呢,我的精细是我俗世生活的精细,我的激情是我对生活怀想浪漫的激情,当我把我的矛盾体融入到作品中时,那个女性多半会是另一种生存状态的葛水平。

韩:2004年,也就是你接连发表了几个有影响的中篇小说的这一年,被有些评论家誉之为“葛水平年”,对任何一个写作者来说,这都是绝大的荣耀。当这殊荣骤然而至的时候,你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受宠若惊,安之若素,还是恨其姗姗来迟?

葛:俗话说:吵架全凭音高。那么多以文养命的作家在努力创作,怎么能说是我的“年”?做人当本份,我对荣耀从来不抱希望,因为,希望与我只简单到今天和明天,今天我做什么了,明天我还要做什么,我的日子没有后天,太遥远。当荣耀强加到我的头上时,我第一感觉是:受宠若惊。第二感觉是:左顾右盼。第三感觉是:知足吧。我敬重的书本上的文字告诉我,欲小则易乐,足则乐。

韩:你是漂亮的,这没有说头,虽然从出道的年纪上说,偏大了点,勉强还可以说是“正当其时”,当有些人一边赞美你的作品多么多么的好,一边色迷迷地瞅着你也还俊俏的小脸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葛:韩老师,写文章与年纪大小无关,与丑俊也好象无关吧?丑俊是视觉上的一道风景,文章却是感觉上的。如果文章真能简单到您说的那样,一边这样,一边又那样,那么,这个文坛真是太可爱了。

韩:从你的作品能够看出,你对农村生活的感受,是新颖的,也是独特的,且有你自己的笔法,恰巧你又与中国写农村生活的“铁笔圣手”赵树理是同乡,都是山西沁水县人,如果有人说你是“新时期的赵树理”,或者说你是中国文坛上的“女赵树理”,你听了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若高兴是为什么,不高兴又是为什么?

葛:我与赵树理同喝一条沁河水,我在阅读他的作品,在不断走进他所叙述的人物和故事中,我清楚,是一条河和两岸的生灵规划了他的大命运,同时也促成了一个作家的品质。那个年代,农民是中国社会暴风雨的中心,农民因土地掌握天候,但是,那个社会农民永远只能握着锄头。赵树理属于那个年代的人,但是,他永远属于下个世纪的文学,因为,赵树理是一个高度。文学创作一直以来或者说永远都有一个广阔的社会背景和政治背景,那个时代出现的赵树理,后来人没有逾越的可能。如果有人给我您提出来那样的两顶帽子戴,我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因为,我左右不了这样那样的提法,我却可以左右自己。知道日子是在过人,不是人在过日子,天亮了,天催你早起,天黑了,天催你睡觉,你的一天和所有人的一天过去后,人老了,然后,走了,剩下了什么?面对创作应该有一颗虔诚的心,然后好好地写。

韩:在山西,有好些人多年来,孜孜不倦地从事着农村题材小说的写作,除极少数优秀者外,大多默默无闻,他们的努力与他们的收获相比,常令英雄气短,悔不当初。而你一出道就光华四射,捷报频传,你能对他们的成败得失,作些中肯的评价,对后来者作些有益的指点吗?

葛:一切皆在于机缘,机缘往往是令人兴奋的。一切皆在于努力,努力往往是让人失败的。一个乡下人永远不能扇起人们欲望的激情,也难以给人诸多人生教诲,更怕将人引到深沉的虚无之地,“什么圣人出来黄河也不会清,没有什么人中国的文学也会生机勃勃漫野葱绿。”(韩石山语)所以,山西文坛,年年春来年年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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