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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清风朗月(2)

墨白回来时,已近午夜。

带回来的不算好消息,但应该也不算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能瞒住一辈子的事,根本不存在。

花朝站在门外,伸展着身体。走到房间,执陵就像一尊雕像,看着眼前的烛火,眼睛眨也不眨。

“妳可是有什么事?”花朝俯身吹灭了所有烛火,“天亮了。”

执陵微微收回目光,身体有些僵硬。

“妳不会一夜没睡吧?”花朝道。

执陵起身,他不是一夜没睡,只是走神了。“朝儿今日起的挺早。”

花朝笑道:“那是,我也不是每次都赖床的。”

生病的时候,一天有十个时辰是睡着的,大概是睡的多了,现在反而勤快了。

“我知道。”执陵走到门口,“墨白回来了。”

花朝惊道:“何时回来的?”

回来也不来见他这个主子,实在可恶。

执陵道:“昨夜。”

花朝也并不计较,夜里就是墨白来了,他也是醒不了的。“他可把执陵的事办好了?”

“他若是没办好,朝儿可是要教训他一顿?”执陵看着花朝,道。

他又不是豺狼虎豹,不分青红皂白的,但还是应道:“那是,若真如此,家法伺候。”

他说的家法,只是他自己的,跟整个花月府,并没有多少关系。

“最近府里事多,朝儿可想过为什么?”执陵道。

“为什么?”他还真没仔细想过,“可能阿爷漏财了吧,免不了贼人惦记。”

“那些人惦记上的是什么财?”执陵道。

花朝摆手,道:“这我哪知道,总不能是我吧。”

执陵一震,瞳孔晃动。

“干嘛这么看着我?”执陵目光灼灼,“难不成真的是我?”

他打量着自己,身无长物,图什么?不可能!

“若是月公和月夕小姐有事,朝儿会做什么?”执陵道。

花朝看着他的眼睛,隐隐不安。“可是他们有事?”

本来他就觉得奇怪,执陵的事怎么突然轮到了墨白?原来只以为,执陵初来乍到,看来不尽然。

执陵默不作声。

花朝有些急了,平复心绪,道:“我不会做什么。”

秋风瑟瑟,落落清欢。

他不会做什么,因为做不了什么。若是他们真的有事,他得学会自保,才能谋定而后动。

执陵看着落英缤纷,各成一景的花色,合则妙不可言。

花朝上前一步,走进卷起的漩涡。

执陵默默跟了上去,看着风中凌乱中,那双藏着丘壑的眼睛,笑了。

花朝摊开掌心,几瓣落花轻扬。执陵指尖捻起一瓣,轻轻弹开,它就曼妙不可言的化成了一只蝴蝶,落在他掌心的花瓣上。那灵动清澈的牵动着翅膀,慢慢飞入秋之深空。花朝快步去追,执陵拉住了他。眼看着蝴蝶就那么消失,花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执陵笑道:“快看。”

一瞬间,万千花蝶盘旋而起。

花朝抬眼,惊叹道:“这就是我不会做什么的理由。”

执陵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个人心中越是在意,表面越是云淡风轻。花朝大抵如是,此时此刻。

“开门,开门……”

天还没亮,一阵急促地砸门声。

闲云顾不上许多,门已经被暴力砸开。“妳们是什么人?”

“叫妳家主子出来!”

来人目中无人,横冲直撞地就往府里走。

“敢问诸位,来我花月府何事?”闲云礼貌不失风气,郑重拦在众人跟前。

“妳是这宅院的主子?”

“老妇是管家。”闲云道。

“妳家主子呢?”来人四处张望,“怎么说也该出来见见吧!”

闲云道:“我家主子外出未归。”

来者不善,她不能将花朝拉入其中。

“外出未归?!”来人冷哼一声,“既如此,动手吧。”

随他而来的三四十人,蜂拥而上。所到之处,草枯花落。

闲云等人势单力薄,挣扎反抗,多被推至一旁。

“妳们到底什么人?”闲云风度全无,厉声道。

“我们什么人?”……“等妳家主子回来就知道了。”那人笑的满脸皱纹,十分扭曲。

“公子。”墨白径直闯门而入。

花朝一个激灵,翻身而起。“何事?”

墨白帮他边穿衣服,边道:“前院出事了。”

“什么?”花朝赤脚冲出房间,刺耳的吵闹声,此起彼伏。

“公子,鞋。”墨白提着鞋子,蹲在地上,帮他仔细穿好。

“朝儿。”执陵越过花朝,点点头,道:“我去。”

“执陵。”花朝来不及说更多,执陵已经走远。

花朝忙去追,容洛拦在面前,“我家公子会解决的。”

正是因为知道执陵会解决,他才不得不去。

危险,不会避着人走的。尤其,当它认定了一个人。

“公子。”闲云远远看到执陵,便迎了上去。

“何事?”

满地的残破,逆风之中,只有几株小花,夹缝中生存。

“妳是?”那人摸着下巴,些许得意,细细打量着执陵。

闲云低头不语。

“妳们为何来此?”执陵不急不躁。

那人高举一拜,“自然是奉命行事。”

“奉命?”执陵看着院内狼藉,“砸东西也是?”

那人哑言。

执陵道:“看来不尽然。”

那人装作若无其事,置若罔闻。

“闲云管家。”执陵笑道。

闲云俯首。

“他们来时怎么说的?”执陵道。

“没说清楚。”闲云道。

他们就像狗看见了骨头,根本无理可讲。

执陵看着那人居高临下的样子,“来我花月府,何事?”

执陵不怒自威。

那人稍作收敛,“妳是这家主子?”

执陵笑而不语。

“来人。”那人大吼一声,众人齐聚一堂,将执陵团团包围。“拿下他。”

“公子。”闲云爱莫能助。

执陵点头,“无事。”

来不及看清楚,地上一片惨叫。

那人颤颤巍巍地看着执陵,他依旧平稳落在原地。“妳真的是这宅院的主子?”声音虚浮,脚步微乱。

“妳也要出手么?”执陵笑道。

“我?”那人犹豫了下,“听闻这府里的公子……”

“怎样?”执陵断道。

“不怎么样?”那人躲闪着执陵的目光,瞥向三三两两起来的人,稍稍心安。

传言花月府有个公子,高不成低不就地整日泡在药庐里。今日一见,分明判若两人。府里的人对其毕恭毕敬,看着并不像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古人诚不我欺。

他慌乱中干笑着,“可见传言不可信。”

执陵嘴角微微一挑,“我所犯何罪?”

“这个么……”那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十恶不赦之罪?”执陵道。

“具体说,不是公子。”那人手里的剑虚晃着,“是令公。”

月末年?!!

执陵心中不惊不喜,无论真假,他都不觉得意外。

“现在他人呢?”执陵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祸不及妻儿。”执陵道。

“罪大恶极者,株连。”那人道。

看不出,他还有点胆识。这句话,说的不卑不亢。

“所以我今日是不是难逃一劫呢?”执陵嗤笑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片红叶。

“这个?”他不能确定,凭执陵的本事,他们恐怕……

执陵直言道:“我若逃了,妳们会怎样?”

他不能回答,很多事只有发生了,才知道答案。

执陵本想跟他们走的,去看看到底幕后黑手是谁。现在,他不愿意了。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不住了。”那人示意,众人再次出手。

刚才三分力,惨败。如今,全力以赴。

执陵无碍,但府里的人无辜。

花朝躲在假山后,默默注视着一切。

他一直是怕死的,可这不代表他胆怯,至少……

银针飞出,有人即时倒地。

“什么人?”

花朝拍着手掌,慢悠悠地走出来,笑道:“路过。”

执陵看着他,微微一笑。

那些人突然全部朝他袭来。

这是要拣软柿子捏呀,花朝受宠若惊,却也乐在其中。

“妳们要做什么?”花朝故意露出一丝慌乱,抱头道。

那人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执陵,笑道:“想必阁下就是这花月府的公子吧?”

花朝心中暗暗“呸”了一声,道:“我就是个打杂的。”

每日游离在杂七杂八的不务正业中,这就是他,他可不喜欢谎言。

“打杂的?”那人会心一笑,“绫罗锦绣,阁下这打杂的,可是比主子不差分毫呢。”

中了!

平时低调如花朝,好不容易穿了件像样的衣服,竟直接撞了。

看着身上,这一身刺绣纹样极尽简约难掩芳华的衣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平时受宠,主子赏的。”眼光看向执陵,郑重施礼一拜,“多谢公子厚爱。”

执陵依旧笑而不语。

那人不作犹豫,迅速出手。

花朝小心躲闪着,“墨白,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墨白翻山越下,直直站在他面前。剑刃三尺,凌冽刺眼。

那人禁不住被墨白逼着连连后退,小心留神的防备着。谁知会不会又会有什么人,从天而降呢!

“小心,有毒。”

一束寒光袭来,迅速分裂成雨滴状的暗箭,重重落下。

花朝想帮着墨白驱散暗箭,却无奈事与愿违。腰间一缕冰凉,他一阵发懵,笑的苍白。

墨白快速扶着他,满眼惊慌。

“朝儿。”执陵手所及之处,鲜血染红,已成暗黑色。

花朝眉头紧蹙,血已浸透衣衫,勉强支撑着,道:“我没事。”

毒入心肺,只是时间问题。花朝是医师,更清楚。

执陵满眼悔恨,是他把人想的太过干净。

“我本想放过妳们,奈何妳们不领情。”执陵牙缝之处,声音决然。

“这不是我们……”

来不及把话说完,暗处放箭的人,被墨白提到跟前,他死了。

同样是中毒,只是方式不同。

“他是妳们的人?”执陵道。

“不……”活着的几人,根本停不下来的紧张。“不是我们的人。”

执陵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人瘸着一条腿,匍匐在地。“我们不会杀自己人。”

靠近花朝的人,都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十人。

执陵运气驱毒,发现收效甚微。

墨白在那人身上,仔细检查了,并无解药。

看着眼前的人痛苦的死状,他若是有解药,也该自己服用的。可见,他没有。

执陵神情越发凝重,他并不能快速将余毒逼出。

墨白看着众人,“妳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不知。”

执陵震愣良久,诡异一笑。“看来有人不想妳们的主子如意呢!”然后,小心地护着怀里的人,道:“朝儿,我们走。”

花朝撑着仅剩的意志,笑道:“嗯。”

那人不解,对着执陵背影道:“公子何处此言?”

执陵脚步依旧,没在阴影中。“生死相依,妳家主子选的哪一个?”

那人道:“确保活着。”

执陵不语,飘然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那人瘫在地上,自言自语。

墨白补充道:“妳家主子要活人。”他指着地上躺着的人,“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那人恍然大悟。

墨白嘱咐了闲云几句,也转身离去。

闲云将府里伤亡的人,各自归置。走到他们跟前,深深一礼。“诸位,请吧。”

他们三五掺扶着,勉强支撑着。“妳放我们走?”

闲云道:“门外有车,诸位将尸体一并带回去吧。”

那人深回一礼,尸体足足填满五架牛马车。他禁不住哽咽,一趟差事,丢了性命,还真是讽刺。

血海深仇,总是要报的。

车马很慢,白布覆盖,依旧怕惊扰了舍不得离开的游魂。

“这毒?”执陵愕然。

“怎么了?”容洛小心做着清洁,血已凝固。“见血封喉。”

要不是执陵强行运气驱毒,此时床上只会是一具尸体。

“把墨白叫来。”执陵道。

墨白来不及喘息,就又开始紧张,床上的人毫无生气。

“朝儿药庐里可有红背竹竿草?”执陵道。

墨白摇头,“那是什么?”

执陵道:“见血封喉的解药。”

墨白道:“这个夜城是不会有的。”

花朝没有出过夜城,能找到的也都是夜城有的。

执陵道:“备车。”

墨白道:“去何处?”

执陵轻轻抱起花朝,“去找解药。”

容洛收拾了行李,紧随其后。“花公子是吃了南隐君百花蜜的人,怎么还是如此?”

执陵不语。

他就是觉得理所当然,才造成如此结果。

百花蜜,对于很多人,都是宝贝,食之其一,便可百毒不侵。可是,花朝却似乎无法吸收。

“我们去哪里?”墨白驾车道。

“夷山。”执陵安置好怀里的人,依旧不敢放松。

夷山:溪南郡境内,林茂山险之地,人烟稀少,多毒蛇猛兽。正因如此,寻常难见的东西,才能得以生存。

夷山脚下,小镇

昼夜不停,墨白和容洛相互替换着,在第二日入夜时分,终于到了夷山脚下的村镇。

执陵抱着花朝,一只脚刚迈进客栈,就被小二连推带赶地逼出了门。

墨白和容洛刚将车马安顿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路的压抑和担心,让墨白心烦气躁。他一把推开小二,叫嚣着来到柜台前。“掌柜的,妳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住店,不欢迎不说,还往外赶,到底几个意思?”

顺手将柜台上放着的一支笔折成了几段。

掌柜的听到动静,慌忙从别处跑来,看着墨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努力赔笑。“公子说笑了,上门即是客,老朽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是不是?”

墨白不语,回到执陵身边。

掌柜的忙追了出来,不为了别的,就为柜台上,墨白离开时放下的一锭银子。

“几位里面请。”

执陵一动不动,就站在刚才被推出的地方。

“小二刚才可是将我家公子赶出来的,我们再回去,会不会又有什么事?”容洛道。

掌柜的招呼小二,小声责问道:“还不给几位公子赔罪?”

小二侧耳道:“他们有个死人。”

掌柜的看了一眼花朝,狠狠拧了小二侧腰一下,“什么死人不死人的,不耽误生意就行。”

小二怯怯地上山,躬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贵客们莫怪。”

执陵不语。

小二连连尝试,皆以失败收场。如今,他能做的只有下跪。膝盖挨地的同时,执陵挪开了位子。

执陵不接受任何不真诚的歉意。

“上房请。”

不管怎么说,生意成了,掌柜的还是开心的。偏远之地,生意难做,就是送葬的生意,他也照做不误。

人不多,客房空置许久,有不少灰尘,但还算清静。

花朝身上有伤,对环境也更加挑剔。墨白和容洛接连清理打扫了两三遍,才算暂时安顿下来。

从中毒后,花朝再没有醒过。若不是那似有似无的脉搏还在跳动,他们不敢想象会怎样。

执陵小心翼翼地将容洛熬的汤汁,一点点的尝试着喂进花朝那紧闭的口里。汤汁溢出,划过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执陵轻轻地帮着擦拭着,生怕弄疼了睡着的人。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

推门而入,发现除了花朝,并没有其他人。

刚才烛影摇红,分明有个剪影。

“人呢?”墨白道。

容洛摇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汤汁,依旧温热,若有所思。

“妳去哪里?”墨白左右为难,花朝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去夷山,妳留下好好照顾花公子。”容洛一溜烟消失在夜中。

山上多凶险,执陵最是关心花朝,此时不在,只有一个原因。

容洛心中明白,却不能放心。他对执陵,就像墨白对花朝。

可是,容洛想错了。夷山之难,超乎想象。

多次尝试,依旧寸步难行。

容洛回来时,大概寅时。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怎么了?”墨白正在帮花朝一点点喂水润唇。

容洛叹了口气,呆呆坐在一边。

墨白并不继续追究,他还要帮花朝换药,很忙。

天亮之前,执陵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解药。

墨白拿了药,便去了后院厨房。

容洛不放心,敲开了执陵的门。

“有事?”执陵背对着容洛,正在穿外衣。

容洛不语,捡起地上的衣服。发现好几处撕裂的痕迹,红色不见血,大概就是颜色的妙处吧。

执陵换好衣服,看到容洛沉闷的抱着脏衣服,笑道:“山上毒物多,这衣服要不得了。”

容洛一言不发,拿着衣服,转身离去。

厨房里的炉火正旺。只是一眨眼,就是一堆灰烬。

吃了解药的花朝并没有如期醒来,这不仅让墨白担心,更让他害怕。

花月府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有弄清楚。花朝若是出了事,他辜负的就不只是月末年,还有他自己。

墨白一个人坐在能看到花朝房间的树上,思绪万千。

若不是花朝,他并没有信心躲过所有的暗箭。可是,花朝救了他,却害了自己。

平时嘴上不饶人,其实刀子嘴豆腐心。墨白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不时反击,因为那是花朝喜欢的相处方式。

容洛看着尽在眼前的夷山,那里是个怎样的世界,他并没有机会见识。但能让执陵也应对无暇的除了关心则乱,也一定是凶险万分的。

他突然想起那日自己恰好听到南隐的那句话,一个人只有先为自己想,才能保护在乎的人。放眼望去,能这么和执陵说话的,唯有南隐一人。

执陵似乎比他们都轻松,只是静静地听风观云。他确信,花朝会醒过来,所以不担心。

花朝体质奇怪,很多东西,不能一下吸收。但这不代表浪费,它们只是在慢慢聚拢,周期缓慢。有时候,很多东西,细数长流更加精彩。

“咳咳……”

一天一夜后,一阵干裂的咳嗽声,回归世间。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窗台,花朝缓缓睁开了眼。

“公子,妳醒了?”墨白抑制不住感情,哽咽着别过头。

花朝觉得喉咙冒火,尝试了好几遍,才把公鸭嗓音变成一句话。“好饿。”

两个字,我也是用尽全力的。

“我去看看什么好吃的。”墨白擦着眼泪,都没看他一眼。

他本想尝试着翻身,一直平躺着,身体都僵了。“啊!”瞬间我就后悔了,“好痛。”

执陵忙伸手扶着他,埋怨道:“疼是正常的。”

花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希望能找到一点怜悯,发现这东西并不容易见到。“我是病人。”

别人不给的,他可以自己要。

执陵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是点点头。

脸上的烙印,已经让他失去了半边脸。身上断不能再有疤了,否则……否则他只能闭门不出了。

布带缠绕的很结实,花朝努力从夹缝中找结果,却除了疼痛,大汗淋漓外,一无所获。他扯开由于缺少水润的嘴唇,抚摸着伤口,道:“我不会留疤吧?”

执陵狠狠敲了他一脑门,道:“眼下这个重要么?”

花朝撇撇嘴,“重要。”

执陵微微皱眉,又突然摇头。“朝儿是医师,还怕一个疤?”

花朝笑了,他不是怕留疤,他怕庸人更甚,添油加醋的讲诉他的故事。

执陵倒了一杯茶给他,道:“话说多了,口会渴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喝水,喉咙见了水,就像久旱逢甘露。“再来一杯。”

执陵将杯子放到一旁,道:“朝儿,可不能得意忘形哦。”

花朝委屈地吸着鼻子,道:“不就是一杯水么?怎么能这么说?”

执陵耸肩道:“久未进食,我怕朝儿一会儿后悔。”

花朝不解,“后悔什么?”

执陵倒了一杯水,端在手里。“朝儿吃喝选哪个?”

花朝舔舔嘴唇,有股咸肉味。“吃的吧。”他弱弱地揉着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反正也不是真的渴。

“很好。”执陵相当满意,一脸笑意。

栽过跟头了,还不长记性,他可不会在一条河里落水两次。“我会适可而止。”

到底在煮什么吃的,到现在连颗米粒都没见。肚子一直叫,实在是难受。

执陵听到动静,安慰道:“再等等,一会儿就来。”

花朝无精打采,瘫软在床角。“知道我要醒,怎么不提前备个点心也好呀!”

“公子。”墨白端着饭菜进来,边摆碗筷,边道:“昨天三顿饭菜,可都浪费了。”

“怎么回事?”花朝无辜的道。

墨白傻眼,小心扶着他下地,“不是因为妳,我们才舍不得浪费呢!”

花朝艰难在桌前侧身斜坐,减少痛感。“我昨天怎么了?”

容洛和墨白对视了一眼,墨白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昨日一早,妳服了药,却一天一夜没有任何反应。”说到动情处,墨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妳死了呢。”

“对不起。”花朝没想到是这样,看着执陵沉默不语,很是内疚。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三个字,因为它最是苍白无力。当这三个字说出口时,多数时候伤痕已经蚀骨锥心。

他也不是为一顿饭道歉,是为总是让他们担心的自己。可是不知道上天什么意思,他想好好活着。

关于花月府,关于花朝,似乎牵扯不清的有种不好的感觉,以后怕是更危险。他看着他们,所能为者,不过是自己安好。

“朝儿。”执陵沉默许久,看着他。“我不喜欢对不起。”

花朝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一棵青菜,慢慢落在粒粒饱满的米饭上。

如出一辙的回答,他震惊和讶异。执陵一脸的严肃,他不能故作玩笑。想了好久,粲然道:“我也不喜欢。”

“哈哈。”墨白看着花朝,一阵狂笑。

“笑什么。”花朝嚼着脆骨,死死盯着墨白。“小心下巴掉了。”

墨白抬眼,继续笑着,手忍不住比划着。“妳到底是吃了什么,一颗牙齿没了。”

我用筷子清脆地敲了一遍牙齿,并没有漏风的感觉。“妳就不能正经点。”

墨白得寸进尺,推了推容洛,“妳看,是不是?”

容洛抬头,看了一眼,低下了头。双肩微抽,他在偷笑。

花朝拉着执陵,张开嘴巴,“执陵,妳帮我看看。”

执陵一眼扫过,就被一颗穿了外衣的牙齿吸引。他递过一根竹签,道:“能给牙齿穿绿衣,也是一种本事。”

花朝起身走到铜镜前,发现不过就是一棵青菜正好包裹了一颗门牙罢了,这也值得笑成抽风。不过,看着确实滑稽。

“妳!”花朝恶狠狠地指着墨白。

墨白如临大敌,“我怎么了?”

花朝道:“妳小心点,某天我心血来潮,也许妳就得和这满口的大白牙说再见了。”

墨白立时认怂。

可能由于动作太大,伤口慢慢浸透了纱布,他却不自知。

当执陵来帮他换药时,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花朝苦笑着,“毒血外流是好事。”

执陵用剪刀剪断纱布,打结系好,转身就走。

花朝掰扯着衣角,闷头装睡。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脾气了。哼!

“公子妳又活了?”小二来送茶水,发现只有花朝,开口便道。

花朝忍不住笑弯了腰,凑到他面前,道:“难不成我死过?”

小二一脸认真,“是呀。”他手舞足蹈比划着。“公子刚来时,被人抱在怀里,可是一点不像个活人。”

花朝坐在一边,道:“然后呢?”

小二自动忽略掉他的失误,道:“后来我每次来送茶水什么的,公子可是连姿势都没有换过,我趁人不注意,也偷偷看过,确实是个死人样。”

花朝不知该笑该哭,道:“难不成妳见过死人样?”

小二摇头,“我以前没见过,这次才见过。”

花朝欲哭无泪。

小二突然压低声音,道:“昨日,我还以为公子要下葬了呢。他们一个个心如死灰的样子,看来是真的伤心呢。”

花朝努力保持该有的风度,我倒了杯茶,道:“要不要喝杯茶,继续讲?”

小二摇头,道:“原来死人真的能复生呢!”他自言自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花朝这人最喜欢帮人,道:“那妳要不要试试?其实挺好玩的。”

小二惊恐万状,道:“这个,我不适合。”

这话说的,我真是无言以对。

“公子。”墨白看着小二,以为有事,一把推开他,怒道:“妳又想做什么?”

小二冤枉道:“我就是来送茶水的。”

墨白看看我。

花朝道:“是的。”顿了顿,“顺便听了一个人死复生的故事。”

小二不合时宜的附和道:“确实是这样。这公子如今不就复生了么?”

花朝不语,准备看热闹。

诅咒他死的人,他能听之任之,墨白却不能。

一声惨叫,一个闷响。小二落荒而逃。

墨白站在门廊,对着楼下,道:“别在让我听到妳的声音,否则我拔了妳的舌头。”

堂里众人一头雾水,小二的委屈地看着掌柜的,“那公子确实是个死人,现在又活了。”

掌柜的一个巴掌拍过去,咬着牙道:“妳何时能长点心呀。”

一声长叹,无奈离去。

小二一个人站在堂里,一边揉脸,一边捏腿,嘴里嘀咕道:“本来就是,干嘛打人?”

天空中一群乌鸦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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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其他部分小说一样女猪脚是一位沉浸在备战高考的时候去盗取机密,却穿越到了一个魔神的时代,丑女+废材+淫妇,一个如花的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骂名,云夏可不这么想,她杀手之王,以她280的智商一定可以玩转这个世界滴,可是原主你干嘛招惹这个红头发的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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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今天不过是一个和平时没啥两样的下午,做笔记,打瞌睡,刷微博,看小说……原本张俊也以为,今天不过是自己被赶出教室的其中一天而已,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的一天!一次意外,让张俊的大脑多出了一块神奇的芯片,这块芯片不仅能带给他超级计算能力,还能不断提高他各方面的素质,让他成为超级人类!屌丝的逆袭之路,就从今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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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离婚吧,霍泽凯。”“念念,别闹了,去吃饭吧。”男人依旧不温不火的说着。“我们离婚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霍泽凯阴鸷的说着。曾经他们也是青梅竹马,苏念念爱霍泽凯爱的入魔。§后来当她以生命的结束提出离婚时,霍泽凯还是决定放手了。--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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