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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初雪凝霜(1)

街市上的喧闹声在冬日肃杀里格外明媚,人们见到雪的时候,总是比雨更欣喜,更温柔。

“朝儿不去看看么?”

花朝坐在床沿,依旧迷迷糊糊的。

“不去。”

花朝摇头。

执陵艰难地起身,边穿衣衫,边咳嗽。

看来执陵的身体并没有恢复,花朝睁开眼睛,走到他跟前,“执陵这是要去哪儿?”

执陵摸着他的头,“我想去看看雪。”

大厅里人已散,除了三五个人饮茶赏雪,独坐窗前。

大门打开一瞬间,寒意侵体。

花朝忍不住,道:“执陵,当真……当真要去么?”

执陵道:“嗯……嗯。”

目中似已有热泪将夺眶而出,把花朝的手握得更紧。

花朝动容,也许执陵想起什么人了吧?!

执陵努力笑的淡然,“走吧。”

只是一夜的雪,足有三五寸的厚度。这场雪看来并不温柔,脚踩上去,深深的脚印,就连鞋底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花朝循着执陵的脚印,一步步重叠着。原来执陵的脚并不比自己的脚大多少,只是腿长而已。

执陵大抵是发现了什么,转头看着他,笑颜道:“我们去后山走走吧。”

花朝提着衣角,踏着他的脚印,点了点头。“好呀。”

初冬入檀林,发染香。

石阶弯转,白雪倾覆。

风吹过,枯枝之上雪飞旋落。

“朝儿。”

执陵背对着花朝,走在前面。

花朝“嗯”了一声,匆忙追上。“怎么了?”他随手划过眼前的一处积雪,它瞬间坠地而分裂开来。

“我能帮朝儿的,都做了。接下来朝儿想怎样做,就去做吧。”

执陵面容苍白,双目紧闭,额前一缕乱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花朝伸手将那缕乱发拨开,道:“执陵这话我有些不明白?!”

执陵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凄凉的伤痛之色,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朝儿已经明白了,不是么?”

花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雪下掩埋的一条小青蛇,尾巴还在挣扎。而这雪就是他随手划落的那处。

花朝呆住了,这似乎不像自己,凶狠,冷漠……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更没有人走动。树叶几乎已全部凋落,只剩下寂寞的枯枝在风中感觉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悲哀,而深沉的低语。

他这是怎么了?

花朝看着手指残留的血水,那条小青蛇还是死了。心里既觉得惭愧,也免不了有些欣喜。

执陵脚步轻的宛若幽灵,“朝儿怕了?”

花朝只觉风中竟似带着种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怕?!”花朝睁大了眼睛,颤声道:“我为什么要怕?是它要咬我的。”

执陵怔住了,他分明看到一丝诡异的笑容在眼前的人嘴角闪过。

“它不过是在找个适合冬眠的所在罢了。”执陵镇定下来,心情复杂。

花朝何尝不知,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这是怎么了?”他缓缓走过去,将小青蛇身上的积雪拂去,本想着放过它,才发现它的身体已被拦腰砸断,只剩一层皮囊连接。“它没救了。”

“没怎么,”执陵拍拍花朝的肩,“朝儿只是长大了。”他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

“是么?”花朝半信半疑,“那我怎么觉得自己变了?”两只手紧紧地挡在自己胸前,面上虽仍充满了恐惧惊惶之色,但呼吸已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

执陵温柔一笑,“人总是在变的。”

花朝皱了皱眉,道:“那是好,还是不好?”

执陵沉吟了半晌,指着不远处,惊讶地道:“那儿有一株寒梅,甚是难得。”

花朝摇了摇头,“它一直都在那儿的,执陵也早看见了,不是么?”

执陵勉强笑道:“那时没看清楚,原来也可以这么夺目。”

花朝苦笑着,伸出了手。

“朝儿这是做什么?”执陵道。

花朝吹了吹花瓣上的雪,“摘了带回去。”

执陵断然摇摇了摇头,“该在何处绽放的,就在何处,摘了就不那么让人感动了。”

花朝四下瞟了一眼,放下了手,“这倒是。寒梅傲雪凌霜开,才不算辜负这初雪呢。”

执陵看着地上那条小青蛇,“这蛇带回去,物尽其用吧。”

花朝凄然一笑,搓搓手道:“也只好如此了。”将它收了装进了平时用来收集零物的腰袋里,“回去吧,起风了。”

执陵禁不住咳嗽了两声,花朝忙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在下山的石阶上。

“公子这是去哪儿了?”

容洛推开了花朝的手,直接搀过执陵,满眼担心。

花朝笑笑,“把这个帮我好好处理下。”

墨白目光混乱,咬着嘴唇,“妳这是上山打猎了?”

容洛突然停下,花朝不禁一愣,尴尬地摆摆手,“捡的,纯属意外。”

花朝怕如实说,容洛会杀了他。那冷冻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意外?”墨白道。

花朝跳起来,一脚落在他的脚背上,阴沉道:“妳还想说什么?”

执陵道:“朝儿不回房么?”

花朝道:“回房?做什么?”

执陵再次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刹那间,花朝的身子忽然又游鱼般滑了出去,滑到他背后,温柔地低语道:“自然是要回的。”容洛默默松开了手,看着花朝欲言又止。花朝扶着执陵缓步走上楼梯,回头道:“这次我绝不会带他乱走。”

执陵看着容洛,示意他不要担心,继续和我并肩同行。

确认容洛离开后,花朝重重松了口气,小声道:“我是不是得罪容洛了?他的眼神感觉像要吃了我。”

执陵的手在花朝身上轻轻拂了拂,轻柔得就像是春日的微风,令人几乎感觉不出。

花朝一头雾水,“我可是有什么事得罪了他?”

执陵笑了笑,“我累了。”

花朝只得苦笑。

房内炭火通红,被褥也换成了新的。以这种风格,大抵是容洛的安排。

花朝扶执陵躺下,仔细掖了被角,翻了翻炭火,让它可以更旺些。扬起的炭灰,似乎再次伤到了执陵。他的脸憋的通红,紧紧抓住被褥。

“妳怎么了?”花朝急道。

执陵看着他,脸色稍有缓和,“只是想打个喷嚏。”

花朝坐在床头,皱着眉头,“执陵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就不见好转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执陵直直地凝视着花朝,有很多话要说,又不曾说出来。

花朝道:“可以不回答的。”

执陵摸了摸鼻子,“朝儿觉得呢?”

花朝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地嗔道:“只怪我学艺不精,能做的始终有限。”

执陵似乎来了精神,笑道:“朝儿这是变着法子嫌弃我呢么?”

“嫌弃妳?”花朝挠头,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霍然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

也许他真的是伤了执陵的心了吧,心里这么想着,却依旧不知道如何解释。

很多时候,沉默确实是金。

执陵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位撒泼耍赖的本事如此差劲。只见他两眼发直,显然也没什么法子。

二人两两相望,一会儿后……

“朝儿这沉默是金的绝技,是祖传的么?”执陵悠然道。

他两手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在床头,这足以让他气喘吁吁。

花朝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灵动,拱手抱拳施礼道:“在下道行太浅,还请执陵君不吝赐教哦。”

执陵暗中吃了一惊,以样学样道:“花朝公子客气。”

花朝捋发而笑,“妳得快点好起来,否则我当真将沉默进行到底。”

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执陵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这威胁十分受用。

花朝笑了,连眼睛也笑了。

“我去看看妳的药好了没?”他起身走到门前,又嘱咐道:“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妳还是这个样子。”

门被轻轻带上,他记得执陵见不得风。

踏着碎石子的路,穿过后园,园子里并没有鲜艳的花木,一亭一石都似乎带着雅致的古拙之意。

药是容洛煮的,药方被换了。

花朝并不在意,是他大意了,他开的药早已经吃完了。

想来是容洛见他的方子无甚疗效,特意新开了方子的。

“这药?”执陵只是浅尝了一口,便察觉到了区别。

花朝咬着嘴唇,道:“容洛的药方。”虽掩不住的失落,但还是淡淡一笑,“一定没有我的药苦吧?”

从他掀开药盅确认火候时,他就发现了。不但不苦,还另带一份回甘的清香。

执陵眼睛虽在盯着长衫上的药渍,却又似乎在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了很久,才淡淡一笑,接道:“其实,我更喜欢苦一点。”不等花朝回答,空了的药碗已经置于床头柜上。“有青梅果么?”

执陵第一次主动开口,为了青梅果。

花朝笑笑,身上一通乱找,“这颗可以么?”

“可以。”执陵一把放进了嘴里。

花朝弱弱地道:“是我咬过的。”

青梅果,花朝身上从不曾断过。他爱吃,甚至有些上瘾。

执陵什么话也没有说,缓缓转过身,肩头起伏,心情似乎很激动,过了很久,才缓缓说:“我知。”

执陵突然这样,花朝怔在了原地,耳鬓略显尴尬。

没等他回答,执陵又道:“原来日子久了,很多事都会改变的。”

花朝挠挠头道:“那是好还是不好?”

执陵点头,抿嘴一笑。

执陵生病的日子里,花朝的心情异常的郁闷。以前他盼南隐回来,多数是因为无聊。如今,他回头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人,捡起迎风卷入窗台的一枚枯叶,这是盼救星的滋味,甚是苦涩。

花朝已用尽了他的全力,执陵却越来越严重。这让他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

容洛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尝试着打探,却毫无收获,容洛对他而言,甚是冷酷。

他转移注意力,将墨白推了出来,才稍微听到点消息。

执陵修为折损,伤了心血,非一般药石可医。

怎奈花朝修为低下,无能为力。而若是伤了心血,容洛怕是难再有更多突破了,这是执陵的顾忌,他也不在合适的范围之内。

如今他们等的只有一个人!

南隐。

南隐具体修为如何,花朝是看不出来的。而看他与执陵的相处,和容洛对他的态度,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南隐喜深衣,说话又洒脱,按理说花朝是不该有那样的感觉的。但从第一次见到他,花朝就觉得他自带一股冥界煞瑞御免之气。

挺像传闻中的被贬谪的那一位的。

想到这里,花朝再次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不仅一阵苦笑。

若他想的是真的,那么能让南隐听命的,也只有那么一位了。

这绝对不可能!

今天也就是例外。但他却不知道今天是特别高兴,还是特别难过。他心里有很多事,而且很复杂。

执陵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时的挣扎声,合着床榻隐隐作痛。

等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花朝想起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忙。

走到了门口,花朝又定住了脚。他若是去了,不知结果如何;更不能确定执陵的身体接下去会如何;最重要的是,执陵醒来一定是需要看到他的,否则后果很严重。

到底该怎么办?花朝一时没了注意。

可是为了执陵,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包括将执陵送回给容洛,毕竟也只有容洛可以托付了。

踌躇着,花朝敲开了容洛的房门。

最近因为执陵的事,若水生花暂时歇业状态,容洛并没有多少事要忙。

“公子有什么事么?”容洛正色道。

花朝硬着头皮,半晌,道:“我要出门一趟,执陵能拜托与妳么?”

容洛迟疑地看着他,“这个自然。”

花朝咬着嘴唇勉强一笑,郑重其事道:“拜托了。”

看着床榻上的执陵,花朝甚至连嘴唇都咬出血来。他轻轻地趴在床头,拨开执陵耳边的头发,极其柔和地在其耳边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大抵是有些发痒,执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花朝更温柔了。“不要担心我,乖乖等我回来。尤其,不能出去寻我,否则我会生气的。执陵,可记住了?”眼波流转片刻,花朝狡黠地眨了眨眼,紧贴在执陵耳边。“妳不回答,就是答应了哦,绝不可言而无信。”

快马一乘,花朝决定快去快回。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执陵竟在睡梦中点了点头。

如今若水生花唯一的闲人,就是墨白了。可是,他的心就像结冰的街道,惴惴不安。

花朝单独行动,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只是嘱咐墨白,照看好若水生花里的一切,再没有别的交代。

容洛忙着照顾执陵公子,墨白极少能插的上手。他想跟上去,暗中保护也好。可这里若是有任何闪失,他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花朝虽没有特意明说,他却了然于心,花朝在乎的人在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难以相提并论的,甚至包括花朝自己,或许花朝自己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墨白的心中暗暗咋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山脚下小门童正在清扫着蜿蜒曲折的积雪,这是来去唯一的出路,马虎不得。额头上渗出的汗渍,证明他已经忙碌了许久。

“敢问府上主人可在?”花朝靠近,积雪留下清晰的脚印。

“妳是哪位?”他并不客气,一把推开了花朝,“这雪连我都不忍下脚,倒是被妳给……”或者是意识到什么,他戛然收声。上下来回打量着花朝,依旧不甚客气。“妳是来寻人的?”

花朝点点头,“还请麻烦通传一声。”

他白了一眼,指着被花朝踩在脚下的积雪。“我得继续干活了,要不妳先去别处问问。”

花朝没想到,他在此处,竟成了别人口中的浊气之人。有求于人,自然得忍。

环顾了四周,不曾有其他人在。

看来这小门童是在赶人呢。

花朝不禁暗暗讪笑,现在是谁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在下夜城花朝,有事求见贵府主人。”

花朝越是谦卑,心中越是没谱,本就是几面之缘,人家是否还记得平平无奇的自己。若是记得,该如何?若是不记得,又该如何?

大概是花朝的诚意,小门童扫完石阶上的最后一处雪,扛着扫帚,瞥了花朝一眼。“妳且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石阶很高,花朝被山间的寒风席卷着,看着那小童终于消失在眼前。

来的匆忙,他还不曾仔细看过这里。

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残苑。四处都是年久失修的痕迹,隐隐看着斑驳的朱漆大门上,斜挂着一副匾额,上面写着“凤凰台”三个篆字,看来许多念头了。不过题字的应该是个名家,纵横捭阖间,尽显洒脱。

小童去而复返,“我家主子并不认识妳。”

一阵尖锐的痛苦,直透入花朝心底。

小人物果然是进不了神佛法眼的。

“麻烦再通传一声,就说夜城花月府的执陵求见。”花朝苦涩的挣扎着。不记得他情有可原,可执陵应该不至于也如此吧。

小童不解地看着花朝,“妳到底几个名字,难不成还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的。”

花朝拱手一拜,“有劳了。”

这次结果很快,小童郑重地摇着头,带着些许同情。“不认识。”

花朝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失声道:“怎么会?!”

一个踉跄,险些滚落石阶。小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花朝的后腰,语气柔和了些。“妳没事吧?”

花朝看着小童,突然大笑起来。

“妳当真没事?”小童看着花朝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禁唏嘘。“求人不如求己。”

山脚下的马儿,看到花朝,禁不住几声嘶鸣,嘴里还在咀嚼着被雪打湿的枯草。

“还是妳好。”花朝趴在马背上,悲从中来。

他还是救不了执陵,就像他救不了自己一样。

看着日近黄昏的山路,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了。

“妳怎么能让朝儿一个人离开?”

远远听着楼上的声响,墨白不禁也担心起来。学越下越大,街道上除了星星点点的几个人影,再没有别的。

“我?!”容洛沉默了很久,直到眼前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我以什么身份阻止他呢?”

执陵怔在了原地。

他哪里是在怪容洛,分明是在恨自己。只觉眼前渐渐发花,身子说不出的虚弱。“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容洛并不曾用力,执陵已经全无抵抗之力,他依着床头,气息紊乱。

墨白怕情况恶化,顶着风险,推开了那扇门。“公子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

执陵长长出了口气,“妳能找到朝儿么?”

墨白拍着胸脯,“我能。”

执陵望着窗外漆黑的魅影,“路上小心。”

墨白道:“公子放心。”

山下河畔的枯树下系着一匹马,一个少年郎正站在树下,眼睛盯着石阶上的大门。

他不曾发现墨白,墨白却一眼认出了他。他悄悄靠近,一脸的无奈。

若不是身后若有若无的热气,花朝还不曾发现。“妳怎么来了?”

墨白凝视着他,悠然道:“妳什么都不肯说,就是知道我能找到妳,不是么?”

花朝赔笑道:“要不是凝香蝶,妳能找到我?”

墨白拍拍腰间香袋里的银丝香囊,道:“可不是么?我现在大概明白了阿姐把它留给我的理由了。”

花朝一面听墨白揶揄,一面已解开了系在树上的缰绳,用衣袖拍净了鞍上的积雪,“妳先回去吧。”

墨白道:“妳呢?”

花朝越身上马,“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墨白是知道他的脾气的。有时他纵然明知前面是陷阱,也会忍不住往下跳的。

“可……”话虽如此,他是许了承诺的,一定把人带回去。如今人没带回去,他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妳做什么?”花朝听到马蹄声渐渐靠近。

墨白撇了撇头,“我可是答应了执陵公子,与妳同行的。”

执陵?!

花朝心中一紧,“他怎么样了?”

一日不见,甚是挂念。

墨白如实道:“不好。”

缰绳一紧,花朝差点落马。“如何不好?是不是又严重了?”

墨白目光如炬,大声道:“妳若是担心,就该先照顾好自己。”

就差一点,他就要又多一个病人了。

花朝面上更是毫无血色,“执陵怎么了?”

墨白皱了皱眉,“找不到妳,发了一通脾气,应该正在眼巴巴等着我的消息呢。”

“妳回去吧。”花朝道。

墨白点头又摇头,“不行。”

“妳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花朝道。

墨白嘿嘿一笑,“我的话妳也不听。”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府邸。

高门大户,富丽堂皇。和白日里见到的不可同日而语。

门庭前一左一右两个卫兵,整装以待。

与这府邸装潢形成对比的是,门庭正中,并无匾额,以证府中主人身份。

从街口开始,花朝他们开始步行,如今到了门庭,又只是观望。

“这是什么地方?”墨白也严阵以待,小声道。

花朝将他出鞘三分的剑刃收回鞘中,“此处不可放肆。”

声音极低,极清晰。

在这期间,花朝打了三个喷嚏,咳嗽了十次,而墨白哈欠了二十五次。

“来了!”

花朝听到风铃声由远及近,不禁喜出望外,手起时,一个冰冷的巴掌直直落在墨白的脸颊。

“怎么了?”冻的久了,脸颊已经麻木了,墨白只是听到了清脆的声音。

花朝看着他脸上清晰的掌印,低下头敲了敲他再次拔出的剑刃,“妳又忘了。”

“哦。”墨白忙收了剑。

嵌玻璃,绣珠宝,顶绦子,垂穗子,装饰华丽的马车,四驾齐驱而来。

门庭一时间忙碌异常。

车内缓缓走出一个身穿华服,俊朗不凡之人。

“他?!”墨白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夜城花月府花朝,求见柒公子。”

也许是太过喧闹了,并没有人留意。

花朝再次提起了嗓子,不卑不亢道:“夜城花月府花朝求见柒公子。”

这次,那位走在最中间的人,稍稍放慢了脚步,对身旁的人耳语着什么。

大门被重重关上,被耳语的那人却还在门庭之外。

得马车从侧门入府,他也跟在了车后,却又在花朝跟前停住了脚步。

花朝拱手道:“夜城……”

那人扶起花朝,“夜城花月府花朝公子?”

花朝点点头,“正是。”

他余光扫过墨白。再也不多问一句话,不多说一句话,挥了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公子有请。”

花朝他们走到侧门,那人又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我家公子只请花朝公子一叙。”

墨白本想辩驳,花朝忙道:“妳且去旁边吃点热汤,等我就是。”

墨白没有答话,四下望了一眼。

那人指着街口道:“阁下身手不错。”

府邸别有洞天。

明明数九寒天,眼前一片春意盎然。瞬间驱走了满身的寒意,反倒生出不少暖风来。

那人引路道:“花朝公子初来未央城么?”

花朝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那人继续道:“在未央城,人人皆知柒公子,在白泽,人人皆知祐王殿下,小人实在不知,花朝公子是如何让人记下的?”

他冷冷地凝注着花朝,目光虽冷酷,却已露出一丝敬重之色。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心里各怀心思。

花朝拱手举过头顶,谦卑道:“在下只是机缘巧合中,得以见过柒公子几面。”

那人看不透花朝,花朝亦看不透他。

闲聊间,花朝被引进了一处雅致的偏室。已有侍者送上了茶点,熏染着奇楠香。

“花朝公子稍等。”那人挑了挑灯芯,房间更通透了些。

院子里灯火通明,突然到了暗处,确实有些不习惯。

眼前这人果真不简单!花朝不禁感叹。

“公子。”那人站在门廊,躬身离开。

花朝整理着衣衫,正襟以待。

“花朝见过柒公子。”

来人已经换了一身的便服,比起刚才的华贵,青莲色服饰更显风骨。他在正席落座,看着花朝,若有所思。随后,脸色稍显沉重,背负着双手踱着步,沉思道:“今日一见,花公子可略显清瘦了呢。”

有风吹过,吹得满院馨香潇潇飞舞。

“多谢柒公子惦念。”花朝道。

“这样不累么?”祈祐走到花朝跟前,拍拍他一直端着的手臂,“坐吧。”

花朝道:“是。”

“听说今日花公子去了凤凰台?”祈祐波澜不惊地道。

这意思花朝自然知道。

来了这么久,他知道凤凰台里住着的是怎样的人物。那是白泽国的皇后,祐王殿下,柒公子的母后。若不是因为听闻十日有九,祈祐会在凤凰台,他也不会来了此处不得见,而转去凤凰台的。

虽然并无太大收获,至少传闻是真的,目前也确实收到了成效。

花朝道:“是。”

事实就是事实,花朝不打算解释。

祈祐眼睛一转,并没有觉得讶异。“说吧。”

花朝凄然一笑,跪倒在地。“请柒公子出手救命。”

祈祐没想到花朝会如此,错愕的同时,也明白了。“要救的人是那位执陵公子吧?”

花朝呆呆地怔在那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祈祐确认了自己的答案,“我该如何救他?”

花朝看着摇曳的烛火,其实他也不知道。“我想借宫里的御医一用。”

祈祐道:“就为了这个?”

花朝道:“就为了这个!”

祈祐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花朝,咧开嘴轻笑了几声,才道:“且起来吧。”

花朝犹豫着,“请柒公子……”

祈祐打断花朝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花朝拱着的腰还来不及站直,直接被拍回了地上。“为什么?”

祈祐蹲在花朝跟前,“花公子难道不知?”

花朝怔了怔,“不知什么?”

祈祐缓缓起身,走到门前,看着雪花飞舞和满园春色。“御医可不如花公子身边的人厉害,何况我已经派人去过了。”

身边的人?!花朝摸了摸脑袋,只有南隐了。

“原来柒公子什么都知道。”花朝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却已经说了。

祈祐对着花朝眨了眨眼,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花朝喑然。

希望他们不会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不管真假,祈祐也给出了他的回答。“既如此,花朝告辞。”

祈祐干笑着,煞有介事地道:“还真是卸磨杀驴呀。”

春风冬雪。

花朝廊上回身道:“柒公子错了。”

祈祐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来凶狠些,沉着声音道:“放肆。本王何错之有?”

花朝望着这张脸,“因为无论是磨还是驴,都不会是柒公子。”

廊上空留一串脚印。

长街长,除了灯火阑珊,只有风雪声。

若水生花大堂里灯火通明。

花朝一只脚跨进门槛,就看到了熟悉的颜色。

“执陵。”一天的苦涩尽付尘埃,“妳醒了。”花朝声音有些沙哑。

执陵温柔一笑。

花朝觉得奇怪,试探着道:“怎么还不睡?”

大堂除了执陵,再没有别人了。

执陵招手示意花朝过来,花朝在他旁边坐着。执陵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是不是南隐回来了?”

执陵张开双臂,将花朝寒颤的身体拥入怀里。“辛苦了!”

花朝下巴依在执陵的肩头,“没什么。”脑海中闪过祈祐那句‘我已经派人来过了’的话,“是不是弥忘?”

执陵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轻轻托起,忽然发现他的面颊上又已挂满泪珠,忍不住道:“朝儿不哭!”

花朝听到执陵这么说,眼泪更是停不住地流。“是我害了妳。”

执陵的脸也不禁有些变了,大声道:“南隐,妳还不出来么?”

花朝脸颊挂着泪珠,笑了。

他的笑,就像是黑暗中的孤星,阴霾中的一米阳光。

“呃!”应声而坐的正是南隐,他伸展着五指掩面,吃味地道:“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打着哈欠,瘫软在桌上,随手招呼着安顿好马匹的墨白道:“送我回房休息。”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二人,无奈道:“我这费心费力的,究竟是为了谁呀,连个觉都不能睡安稳,也是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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