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开裂的状况越来越严重，蓉月矮着身子蹲在冰块上，四周的碎冰一片一片从她身边往前方飘去，咔嚓嚓，她已经听见了前方传来冰面开裂的声音，这说明冻结的瀑布已经在上方水流的冲击下重新流动起来，此时脚下的冰块也正在快速往下方冲去，如果真的掉下去她就算不摔死也多半要被冻死了。蓉月看了看四周，湖面开阔没有一处可以依靠的地方，她伸手提起来已经掉进水里的衣摆，拧掉水再抬头看，太阳不知何时竟也躲躲闪闪藏进了乌云背后，寒冷，这是蓉月现在的第一感受，她蜷缩着身子努力把自己裹进衣服里，伸手按着冰块用巫力催动着它往一边靠近，一点一点似乎能看见前方一大块冰面了，蓉月心里松口气。
咕嘟嘟，从水底翻起来一阵水花，那一大片冰面就在蓉月触手可及的地方咔嚓一声，碎了。裂开的冰块冲过来撞上蓉月脚下的冰，咔一声，冰块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碎裂，怕什么来什么，蓉月觉得自己这下大概真要被冻死了。
柳长白催动脚下的冰块快速接近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蓉月即将落水的瞬间一把将她捞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也因为这股冲力，脚下的冰块撞着前方的碎冰快速往前方冲去，柳长白拧着眉打量前方哗哗涌动的水流，低头靠近蓉月的耳朵说道：“抱紧了。”蓉月窝在他的怀里闷声答应，柳长白抱着蓉月开始小心地朝最近的冰块跳去，接连成功了几次之后眼见就要跳到连接着岸边最大的冰块时，脚下的浮冰却在他们接触到的瞬间碎裂了，两人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厚重的衣物拉扯着蓉月往湖底沉去，胸口憋闷的感觉挤压着她本就不太顺畅的呼吸，腥咸的湖水开始钻入鼻腔，她努力伸手想扯掉身上的斗篷想游上去，奈何这时候手根本不听使唤，眼睛也无法睁开，她想喊柳长白，张嘴就喝了一口水，喝了一口嘴巴就再也无法闭上，痛苦难受重重地冲击着她的理智，还真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柳长白扯掉身上繁重的衣物再看蓉月已经落了一臂之远，他游过去揽住她的腰，一边渡气一边去解斗篷，蓉月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只感觉到胸口不再那么憋闷，身体不再下沉，再一瞬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她努力伸手抓住身边唯一的一点温暖，“柳长白，我冷。”
蓉月是真的冷，冷到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柳长白把蓉月紧紧抱在怀里往湖边游去，这湖竟然是由四周的山石围成的，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平地，他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一个山洞，靠近洞口的时候，一股温暖的水从湖底翻涌上来泛着水花，他想到了清风斋的地热泉，抱着蓉月进了山洞果真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池子，这下还真是命不该绝。
蓉月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置身于温暖的水中，这是真的死了还是濒临冻死之前的幻觉，柳长白呢？“柳长白，柳长白。”蓉月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喊，一只大手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我在。”
“你也死了吗？”想到这里她忽然心生悲伤，自己死了居然把他也拖累了，“我……”蓉月泣不成声，滚烫的眼泪落在柳长白的胸口，烫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开口说话，蓉月一下子伸手紧紧搂着他说道：“是我自己不识好歹，你明明那么好我却不知珍惜，现在还害得你也活不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吗？”
“不是气话，我是真的不想拖累你，我的身子不好，从小强行练功已经坏了根基，被人废了武功又因为急着修炼巫术出了毛病，凌月说我的身子现在就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纸，如果不停止修炼巫术随时都可能没命。你这样好的一个人，是我配不上你。”蓉月仿佛要把这一世的泪水都哭出来。
“你心里有我吗？”
“柳长白，我心悦你。”
“那就好。”柳长白憋在胸腔中的笑声震得蓉月的耳朵嗡嗡响，他伸手顺着蓉月的长发说道：“我们还没死，你睁开眼睛看看。”蓉月还是闭着眼睛追究是她拖累了柳长白，柳长白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果然烧糊涂了。
柳长白从水池子里出来把湿透的衣服铺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又把蓉月从水里抱出来放在石头上，“你好好睡觉，我去去就回。”蓉月却拽着他的手不松开，没有办法他只好坐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把人哄睡着了才起身出了山洞，穿着湿透的单衣站在冰天雪地里，寒气肆虐着冲进骨头缝里，柳长白跳进湖里朝山壁上开着火莲的地方游去，扯了一把火莲，又钻进水底摸了两条鱼才回到山洞。
蓉月还在沉沉睡着，不知是地热的温度还是她身体的温度，总之挨上去烫手，柳长白把火莲的花瓣放进嘴里嚼烂了再把汁液喂给蓉月，清凉苦涩的味道冲进喉咙里让蓉月感觉到舒适，就想要的更多，她贪婪地汲取着唇齿间的清凉却熬煞了柳长白，一场单纯的喂药变成了唇齿相依间的厮磨，欲望如奔腾的野马渐有脱缰之势，唇齿间的依恋已经让他欲壑难填，伸手揽着蓉月的背就压了上去，修长的手指探进蓉月的衣服里抚上了柔软的肌肤，细腻软滑的肌肤带着魔力引着他的指尖一路向下，吻也跟着贴上了蓉月的颈项，清醒二字他已经想不起来也顾不上了。
蓉月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似乎这清凉也变了味开始火热起来，她的浑身就像着了火，吸进鼻腔的空气渐渐减少，痛痒从心口窜上来，她开始拼命地咳起来，柳长白惊得灵台瞬间清明，赶紧起身扶着蓉月轻拍她的后背，蓉月直咳到眼冒金星嗓子发干才慢慢停歇，又累又痛的感觉裹挟着神志使她很快入了梦乡，柳长白坐在石头上却再不敢碰她了。
柳长白在山洞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处温度更高，咕嘟嘟冒泡的地热泉，就把湿衣服都摊开铺在周围的石头上，便冒着寒冷去湖边弄鱼也趁机清醒清醒。来来回回折腾到天黑，才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弄干，穿上干净的衣服吃了一些半生不熟的鱼肉，柳长白坐下来开始看蓉月写在皮子上的巫术。南山术，怀婴术还有一些有损阴德的术法，每一种修炼起来都要沾染血腥，渐渐神志迷失失去人性。如今看蓉月的样子，她应该是找到了另外一种平和的修炼方法，为了取得同样的效果，就只有强行催动巫力。他决定出去之后找风扬看看这些术法有没有破解之道，他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着了。
蓉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面扑簌簌地下起了大雪，柳长白从滚开的地热池子里给蓉月煮鱼肉，她吃了一口皱起眉头，铁锈味的生鱼肉实在不怎么样。
“不好吃？”柳长白笑着问她。
“不好吃。”蓉月也看着他老实回答，那些半梦半醒的绮梦在看见自己一身从里到外的干衣服时就得到了印证，那不是梦，思前想后，那句“柳长白，我心悦你。”让她再也无法逃避，既然大难不死就必有后福，她也不再扭捏，这样一想通了，长久以来郁结的烦闷一下子烟消云散。
柳长白笑起来，“先忍耐着吃一些，我虽然采了不少火莲，不过那毕竟是药，吃多了不好。”蓉月点点头，再吃了几口，“我吃不了了。”
“那就歇歇，我那会儿发现湖底有一处通道被冲开了，这里的地热经过那个通道流进了湖里，湖上的冰就是被这一股不断涌出的热水给刺激的炸开的，我已经想办法把通道口给堵上了，再经过这一夜的冻结，面应该很快就能再次冻上，我们明天就能出去了。”
“嗯。”蓉月知道这一切跟谢九脱不了干系，出去了该好好问问谢九，他到底跟火贺山庄有什么关系。
“累吗？”柳长白揽着蓉月的肩轻声问她。
“嗯。”蓉月嗯一声往柳长白身上靠去。
“倒是学会撒娇了。”话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动了一下身子好让她躺的舒服些。
“你怎么会来火贺山庄？”蓉月躺在柳长白腿上望着他的下巴，青色的胡茬已经冒头了，应该挺扎手的，她当真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有些扎手。柳长白觉得自己这是在自作孽，灵台清明可以提醒他保持理智，身体混沌却有最真实的反应，他忍了一下伸手捉住蓉月的手，“别乱动。”按着她的手他才开口说：“风道春说谢九带着你来了火贺山庄，我不放心就跟来了。”
“嗯，凌月说我身上的畏寒之症需要火莲才能治好。对了芸娘找到了吗？”谢九说过芸娘杀了宋远山还把宋家付之一炬。
“没有。”
“你不必难过，我虽然和芸娘接触不多，却相信她那样一个人不会被打倒的，我倒是觉得她有可能带着孩子隐姓埋名了，毕竟宋远山在漠北还有势力存在。”
“那她可以去找我活着赏罚堂的其他人，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终究不太平。“
“她应该是觉得不自在吧。”蓉月想起了在碎月谷给柳长白治伤时，芸娘望着昏迷的柳长白时那温柔怜爱的眼神。把对一个人的爱意藏在心里，欲说还休。
两人没再说话，外面的落雪声簌簌作响，山洞里地热池子偶尔咕嘟两声似乎在为这静谧增添暧昧。蓉月捏着柳长白的手仔细翻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有力的手，她又将自己的手放在那手掌上比量着，玩得不亦乐乎。
“蓉月，回京城，你便嫁给我可好？”柳长白望着蓉月的眼睛问她，蓉月有一瞬间的愣神，脑中快速反应着，柳潄明，老怪物，明仲南还有自己的身体状况，柳长白浅浅地叹口气，“别想了，回去之后我们就完婚，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蓉月点点头说道：“好，我们回京就成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