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司马德文的车马到了驿馆门口。
慕容瑾一身绯色窄袖长裙出来,较之宽松的汉服宫袍,愈发显得腰身纤细,别有一番调皮意味。慕容瑾想到可以出去游玩,心情自然欢快。然而,倾城姿色落在司马德文的眸中,却有隐隐的不悦。
上了车马,慕容瑾时不时看着外面风景。经过长街,人来人往,仍旧不时外探,如此丽色,引得街上人注目啧叹。本来掩了身份出来,却因为慕容瑾活泼的性子引人注意,马上的司马德文凑近车帐,微有不悦道:“青城,虽说天子脚下,仍要收敛些方能少生事端。”
“我们不是说好出去玩吗?这样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思?!”慕容瑾生气的掩了帘子,不悦地偎在车壁上,一边的溪儿心中有些紧张,一时想不透慕容凝为何答应了这司马德文。虽有婚约,然司马德文毕竟是晋人呢。
良久,车马停了。慕容瑾掀帘要下时,猛然发现面前是一座府邸,上面题的是琅琊王府。司马德文看到慕容瑾一脸惊诧,心中了然,笑意上前,声音温润:“青城,先回府换了这身鲜卑裙装,我与你准备了一身好的行头。”
慕容瑾下了车,一脸迷茫。未发应过来,手却一把被司马德文捉住,拉着就往王府中。“喂,琅琊王,你做什么?本公主只答应去山寺的。”然而,仍旧不由分说地被他拉去。
后面的溪儿也一脸惶恐:“公主——”,话音未落,却有侍卫带了溪儿另一边去。“不,我要跟着公主!”
“好个糊涂的奴婢。公主既是我们王爷的准王妃,自然无人敢慢怠。此刻王爷、王妃在一起,下人怎好跟了去!”这样一说,溪儿愈发着急,拼命喊道:“公主!公主!”
近处,另一玄袍公子快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口,捞起她的身体,如同捞了一个物件一样,向王府另一方向走去。
慕容瑾从内帏出来之时,司马德文直觉眼前一亮。一身窄袖白袍男装的慕容瑾,此刻竟然是形容不出来的温文秀雅、容颜俊逸。如果慕容瑾是男子,自己也会甘心落得个好男风的美誉。
“怎么这么合身?恩,不错。这样总行了吧。”慕容瑾斜睨了他一眼,只见他也换了一身蓝色便装,不似之前的风度翩然,反而多了些英气。
“特意为你做的能不合身吗?”闻言,慕容瑾瞪了他一眼,原来一早就有预谋。
司马德文上前笑着道:“青城,本王愿做你这个如玉公子的陪衬。”
慕容瑾哼了一声,自豪道:“这女扮男装,我可不是第一次。”于是像模像样地学起了男子的步伐。
司马德文淡笑道:“在本王面前,公主还是别做样子了。青城,我们走吧。”
京城长街,扮作公子的慕容瑾,心情大好,一时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向旁边的姑娘、大娘大伯们微笑点头。行人无不被这样的美貌公子吸引而去,身后的司马德文不禁笑着摇头。
几步上前低语道:“青城,你这是要把京都的女子都引了去吗?小心因此招了那些府邸公子的嫉恨。”说着,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慕容瑾却愈发得意:“是不是你嫉妒本公子了?放心,这么多美人,本公子分给你一些便是。”果然身边有几个面貌陋俗的花痴妇人,朝司马德文展颜媚笑。
司马德文不禁打了个寒噤,一旁的慕容瑾却哈哈大笑而走。
这个青城,竟是个惯会捉弄的人。要不是因为她喜欢热闹,堂堂琅琊王用得着没事徒步在大街上闲逛,自己也真是疯了。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侍卫牵着几匹马,走走停停,在人群中也颇有些无奈。
“姐妹们,快来啊,就是那位颜如玉公子!” 忽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司马德文抬头看到前方来了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媚声娇笑,惹人注目。
“快看,那位竟是天下绝迹的美潘安呢。”
慕容瑾惊讶地回头,果然美女铺天盖地冲她而来,娇笑声,媚眼掷来,不堪招架啊。有的姑娘已拿出自己绣得锦囊往自己的袍子里塞。
“请问公子哪里人士?”
“公子,我是翠芳楼里的阿香。”
“我可是这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芳芳姐?小公子可不要不识人哦。”
慕容瑾大叫一声:“走开,走开啊。快救我啊。”
左右四顾,人群中竟然没有司马德文的影子。顿时气躁,这个琅琊王,关键时候竟然不管自己!
有策马的声音传来,这群艳丽的女子这才为躲避马儿散开。
“把手给我——”急促却依旧温润的声音,抬头看果然是司马德文骑了马过来。
慕容瑾把手递给她,旋即便被司马德文拎到马上,扣在胸前,策马离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是京中的王爷。
后面的女子开始大骂:“王爷,有什么了不起!”
“原来他是王爷的男宠。难怪呢?”
“怪不得王爷对芳芳都不看一眼,原来喜好男风。我呸!”
“我还以为王爷临阵脱逃了呢?”马背上的慕容瑾谈笑着。
“这和逃也没什么两样。本王是不忍心自己的准王妃被群女人围观。”
“原来传闻都是假的。你们晋人的女子竟然这么大胆、豪放,鲜卑女子反而含蓄得多。”
“青城说是便是吧。不过眼见并非为实。”身后的司马德文淡然道。
等出了人群,慕容瑾挣扎着下了马。她要一人单骑。
后面的侍卫新牵了一匹枣色母驹,毛色油亮,但显然不如王爷那匹宝马高大有精神。慕容瑾斜睨了一眼:“我不要这匹,你看不起我?我们鲜卑女子都是骑烈马的!”
“是吗?我是看公主身材和汉人女子也无甚两样,娇小瘦弱,特意给你选了这匹。”司马德文直了直身子,微微昂起头,复又看向慕容瑾娇瘦的身姿。
慕容瑾感觉到司马德文的目光扫了过来,自己的确在他面前有些输阵,却还倔强到底:“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马我不要,本公主可丢不起这人。”
司马德文也了解她的性子,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吧。我把青风给你骑,不过你可得小心点。”
原来他的马叫青风,马的名字竟然也这样清雅。
慕容瑾喜笑颜开:“这才差不多。”上前,拉了缰绳,欲踩着马镫上去,却发觉这马镫很高,好不容易上去却也攀不上去。慕容瑾这才意识到之前骑高头大马都是下人帮她扶上去,三哥给自己配的坐骑也都是些矮小的马种。
再看向司马德文,此刻侧了身子故意不看她,嘴角的那抹讥诮已告诉了她,他故意看她笑话,不会帮她。
有侍卫欲向前帮她,却见司马德文不悦的眼神,便踌躇着后退,向慕容瑾点头致歉。
“是想让本王帮你吗?什么时候青城不任性便是长大了。”说完上前,一把将慕容瑾扶上了青风。司马德文则牵了后面一匹白马一跃而上,亦威风无比。
出了闹市,沿着小路走着。
良久,慕容瑾才记起溪儿没有一同跟来。
“你那侍女,自然不会打搅本王和王妃的出游,早就在王府好茶喝着,专人伺候着呢。”
“司马德文!你?竟然私自扣下我的侍女。”
“公主何必动怒。琅琊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侍女,他日想来这溪儿也定会是我王府中人。”
慕容瑾想到自己若嫁入王府,溪儿极有可能会陪着过去。面上有些羞涩。
正想着,有侍卫过来道:“主子。前面便是香山寺。”
慕容瑾抬头远望。果然是远山青黛绵延,山上青翠叠嶂,似有寺庙隐隐。
“继续前行。”司马德文看了看山路说道。然而路越来越不好走,司马德文担忧地看向慕容瑾道:“青城,可要我为你驭马?”
慕容瑾并不服输:“我能行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又行了一会儿,司马德文终于勒住了马,对下人道:“把马匹安置好。护佑好公主。”
慕容瑾下了马,整了整袍子,看到前面台阶通往到一处寺庙,果真清幽之处,难怪也有陆陆续续的徒步香客前来。
慕容瑾欢快跑到前面,走在了石阶上面。司马德文欲要拉住她,她却早就一闪而过。
慕容瑾难得出宫去民间寺庙拜佛,因着母后虔诚信佛,自己也一并有些相信。慕容瑾几乎是见佛便拜,见庙便跪,也不管这供奉的佛龛或者神像是不是自己认识。
司马德文微叹了口气,自己跟在后面只顾着付香钱。因着此次前来,琅琊王隐了身份前来,这安全也不可小视。而慕容瑾却全然不顾,来来回回,乐不思返。自己最大的欣慰便是看到慕容瑾难得出游竟如此高兴。
有一颗高大的乔木树,树冠大如伞盖,树枝苍劲有力,上面挂满了红条条。慕容瑾甚为奇怪。司马德文见状上前道:“青城,这是月老树。民间有这种习俗,女子会亲手在这个树上系上红绸,然后许诺心愿,月老便会实现她的愿望。”
慕容瑾惊喜道:“真的吗?那你赶紧给我弄几条红绸。”
“这事,得自己去弄,别人越俎代庖岂是不心诚了?”
“对哦,可是哪里有呢?”
“这旁边的月老庙就有。”
慕容瑾飞快地跑向那边,身后的司马德文一脸笑意。
慕容瑾从月老庙里出来后,因为着急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尼姑身上,这尼姑年近五十,一脸和善,说道:“女施主如此着急。想必为着心事。何不进佛殿过来祈福一下。”
“恩?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自己明明一身男装,却被这个师太认出。便迷迷糊糊点了头,跟着去了后殿。
拜了佛后,便要抽签占卜。那老尼淡然道:“施主刚刚心里想的便是你的求卜。记住。”
司马德文正在月老庙附近等候,有属下匆忙过来近旁耳语一番,脸色微变,环顾四周一番,沉声道:“严加防范。公主呢?”,这时候又有一个护卫匆匆而来:“主子,公——,不,小姐她去了后殿!”
闻言,司马德文脸色瞬变:“糊涂!”衣袂当风,不顾一切,径直奔往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