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走后,屋子里只有沈苏芩一人,沈苏芩看看手背烫伤的肿红,任它去了,又重新盖好丝被入睡。
她想好好地再睡会,可是,似乎清醒了,难以入睡。
夜里,冷清清地,沈苏芩不喜欢丫鬟在自己屋子候着,所以,她的屋里没有人守夜。
不过,她得了病后,老夫人怕她夜里再发起高烧来没人伺候,命筱筱守着。
果真,沈苏芩心事重重地到了夜里又起了热,她渴得想喝水,唤了几声“筱筱”,却没人回应。
筱筱嗜睡如命,一觉下去沉沉地任谁都唤不醒,沈苏芩也只好自己起身倒水。
她头沉沉地趴下床,身子软软地无力,未走一步,便倒到地上。
“夙儿。”不知道何时苏墨玉进了屋子,他抱起沈苏芩,转身从桌上倒了杯水。
“可好些?”他扶着沈苏芩,见她喝完,柔声问道。
“你怎又来了?”由于病着,说话无力得很,也不想与苏墨玉再吵闹什么,无奈地说道,不想见的人天天晃在眼前,想见的人咫尺天涯。
“病了就好好休息。老夫人该给你换个丫头。”苏墨玉露着浅浅的笑意看向帐外软榻熟睡的筱筱。
打呼声阵阵传来,沈苏芩对筱筱很有好感,这是个单纯毫无心机的女孩,想着,嘴角起了笑意。
“她很好,不用换。”她情愿要个笨丫头,也不要那种趋炎附势的精明丫鬟。
苏墨玉笑笑,他搂着沈苏芩,见她没反抗,更是欢喜。这样相拥的日子,他二年里在梦中不知道盼了多久?
他记得,刚嫁给他时,她老喜欢粘着他,每夜非要自己抱着他睡,才会安心。一旦她做梦,会嘻嘻地笑出声,嘴角挂着的笑意甜甜地让他满满地装着全是幸福。
是何时开始,他们越走越远?
如果不是因为帝权,因为她是德馨太后和秦家放在自己身边的棋子,不是知道痕弟与她相识的真相,他们会不会拥着一辈子?
“夙儿。”他柔声唤道,怀里的人没回他,低了头瞧见沈苏芩合上双目在他怀里沉睡过去。
渐渐地,沈苏芩熟睡过去,她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安稳地入睡,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在苏墨玉手指的触动下缓缓舒展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缩了缩身,苏墨玉便被惊醒,瞧着她依旧在睡,安了心。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细软的声音传来他耳里,“玉,我冷。”
他睁开眸子,似乎不可置信,双目底竟有些湿润,然后嘴角的笑意不断地增多,双臂紧了紧,将她搂得更紧。
“可暖和些?”轻声问道。
“恩。”她迷迷糊糊地应了句,以为自己还曾是初入宫的秦夙,每夜每夜地躲在深爱的男子里安睡,每日每日一睁开双目就能看见心爱男子的俊颜。
她还以为那是在他们相爱的时候。
“夙儿。”他不由地再唤了声,她没有回应平静地入睡。
“夙儿,我们重新开始吧?”
再开始,他会护她周全,不会让她再陷入帝权的争斗。她不要再是秦家的女儿,德馨太后的侄女,只要她是他爱的女人,便可。
再开始,后宫三千,形同虚设,他宁可不要六宫粉黛,只要她一人,他的后位只是她的。
再开始,他只是苏墨玉,不是公子。
这样的相拥是偷来的,沈苏芩不是不再恨苏墨玉,她只是懒得去想。
曾经,还是秦夙的她,问过自己,爱的是苏墨玉还是苏墨痕?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
如今,她是沈苏芩,却还是不知道到底深爱的是谁?
苏墨痕,那场烟火的相遇太美,她忘不了,那个夜里,那个温和的男子,忘不了许下一世的诺言。
如果说,苏墨玉没有利用她,没有蹂躏她,或许,她爱的人是苏墨玉。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很简单的二个人相爱,到最后成了三个人一世的纠缠。
醒来,沈苏芩仿若做了很长的梦,从与公子相遇,到入宫,到独宠爱上苏墨玉,又是到得知他的利用,错认公子,一切一切恍如一场游戏,一场梦,那些过往就像是故事,她找不回来。
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她被裹得很好,伸出手摸摸榻上的空位,余温已去,冰凉冰凉的,好似在帝宫,他上朝离去,然后知道她怕冷会将一层层的棉被将她裹得好好的。
“苏墨玉。”眼角的泪就是这么不能克制住,说流下就流下。
她不喜欢抑制自己的感情,她喜欢大哭大笑地发泄。
“苏墨玉,我们回不去了,你不知道吗?”泪珠滑到嘴角,她轻轻悲哀地说道。
伤碎心的事扎了根,他对她再好,她也怕只是梦,梦一醒,他还是冷漠无情的君王,利用她夺回他的帝权,捏着她的下颚嘲讽她,压着她身子说,只要孩子。
伤不起,她再也伤不起,所以宁愿紧闭自己的心扉,不再对他言爱。
“秦公子来了。”洛府的丫头喜欢他多过喜欢洛烨轩,不仅仅是他绝色的容貌,更是那嘴角看似温和看似邪魅的笑意。
沈苏芩承认,他就是个祸害,若是为女子,就是红颜祸水,不知迷倒多少英雄豪杰,倾城倾了国。
他来洛府很勤,一大早过来,然后在洛府呆到傍晚再回别苑。
沈苏芩心想他来了,早知道不出房门,撞见他,他白日里连正眼都不瞧一眼,与洛惊虹说说笑笑,不时做些暧昧的举动。比如不经意地触碰到洛惊虹的手背,或是亲密地凑到洛惊虹耳边说话。
那样的举动若是熟悉他的人瞧见都会诧异,高座上冷漠阴狠的帝君会如此?
她心想着遇见他与洛惊虹的不舒坦,便往房间走回去。
在回房的途中,扭头随意一看,竟是瞧到他与洛惊虹在亭子里的下棋。
沈苏芩暗暗恼怒,不是刚进府吗?怎一下子出现在这里?正打算装作没看见,却听见声音传来:“夫人!”
思考走棋的洛惊虹亦是抬起头,在苏墨玉面前,她是温顺完美的大家闺秀。
“嫂嫂。”她娇声唤道。
若不是沈苏芩了解洛惊鸿是在演戏,还真以为这不是她。端庄有礼,温和待人,名门闺秀的摸样。
“虹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先对洛惊虹笑着唤道,眸子转向凝着笑意的苏墨玉,咬牙透着冷气道:“秦公子。”
“夫人气色不好。昨夜定睡得很好吧。”苏墨玉捏着棋子,低下走棋,淡淡地问道。
语气的平淡似问一个陌生人,可是是他抱了她一夜,怎会不知道她睡得好与不好?
沈苏芩狠狠地瞪了他几句,碍着有人在场,笑着回道:“是不错。”
“看来我送夫人那剂药效果不错,夫人可要每晚服用?”
“墨,你送了什么东西给嫂嫂?”洛惊虹奇怪道。
“有助安睡的药罢了。”苏墨玉抬头看向沈苏芩淡道,昨夜,她没有拒绝他的怀抱,他的心情越来越好,收起戾气。
“夫人,记得以后都用。”
沈苏芩明白他口中指的是什么,那药就是他自己。“劳公子挂心,苏芩好了。”
“虹妹,你上次不是也说睡得不好,公子不知道药是否还有,送虹妹一剂吧。”沈苏芩话锋转得极快。
曾经,她老与苏墨玉拌嘴,好似大半处了下风。
“好啊。”苏墨玉笑笑,又对洛惊虹柔声道:“不过那药没了,虹儿,我等等换副送到你房里。”
那药他只能给一人!
“恩。墨,你对我真好。”洛惊虹拒绝不了苏墨玉诱人的笑意,轻柔的询问,她红了脸,娇羞地回道。
“墨”、“虹儿”,这一两天的功夫,二个人的关系发展得不错。
沈苏芩瞥见洛惊虹面颊的绯红,眼底的柔情,看来又一人坠入苏墨玉的情网中。
谁都不可以否认,苏墨玉摘去帝王的薄情,他是很好的男子,容貌,才智,性情,无一不使人将心给了他。
他们二人在下棋,此棋名象棋。这玩意本盛行北方,南朝被灭后,棋流行天下,家家户户或少或多地都会些。
苏墨玉是帝王,玩弄权术他最擅长,不然不可能从德馨太后手中夺取权力,要知道苏家的帝权被德馨太后和秦家掌控了十年之久。
可,沈苏芩不明白,为何当年苏墨玉夺了权力后,没有对德馨太后和秦家斩尽杀绝,只是夺了他们手中的大权,冷落一旁。难道是当时帝位还不稳,要笼络秦家的旧臣吗?也或是,与传闻中先帝下的一道旨意有关,还或是他是为了自己没有杀死德馨太后?
若是他当初再残忍些,将秦家满门抄斩,赐死德馨太后,那么今日不会再帝后争权之事!
可如果他真那么说,那她对他的恨会再浓烈,恨不得真的一剑刺穿他的心,他们二人真的走到绝境。
看过去,他嘴角正划出一抹抹淡笑,眼底渗出一丝丝的柔情,完美的轮廓,无暇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是好看得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