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怀中的黑色绸绢轻柔地为她拭着额际的冷汗,他放缓了语调,安抚着她:“妩绵,如果你感觉疼,可以哭出来,告诉我。”
娇弱的身躯是如何撑到救援,他难以想象这么纤细的身子竟然能忍受如此痛楚,便是个男子也难以承担。
眸中雾水氤氲,可是她却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勉力扯出苍白的笑颜,像朵雪中绽放的纯色花儿,在风雪呼啸中挣扎着生存,努力展现自己的风姿,柔韧的坚强,震动了他的心房,她想要他放心,在生命垂危之时,她却想着要让他心安,这个少女,太过善良的女子如何能在这吃人的后宫生存。
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涔涔而下,她紧紧咬住唇瓣,压抑着喉间涌上的腥味,干涸冒火的咽喉在血的滋润下奇异地纾解了难受。
他握着绸绢的手收紧,坐上床,将她的身子抱于自己胸前:“妩绵,御医说你喉咙暂时发不出声音,不要勉强。”
怀中灼热的体温是发热的前兆,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降下她的温度,但一切均是徒劳。
她尝试着为他展露笑容,笑容却倏然停滞:“呕——”
忍不住涌上喉间的腥味,身体不受控地前倾,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艳丽。
下一刻,她很合情理地昏厥了过去。
震惊于呈现眼前似红莲般绽放的血花,叶漠琰不变的脸上染入忧心,此刻,他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手指颤抖地试着她微弱的鼻息,一声声加大了呼唤:“妩绵。”
她所受到伤害,已经几乎流尽的血。后宫,对她,是个炼狱,可是,他却无法带她离开。
薄如蝉翼的轻纱因为动作,滑落,瞬间,她一身的伤痕完全曝露于月光之下,交错的血红,几乎掩盖了原先的所有白嫩。
他颤抖着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可怖的裂痕,不平的触感,她还活着吗?在受了如此的痛之后,她是如何撑下来的。如果,如果他当时多说一句,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被送入宫廷?
根本不可能,自十年前丧妻,未婚妻的借口只能加剧她的悲剧,皇帝不允许欺骗。
徒劳的后悔,他能做什么?
有宫人抬入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秦艽、络石藤、羌活、独活、牛膝、细辛混合成的浓郁药味瞬间扩散到房中的每个角落,待他们离开,叶漠琰轻缓极小心地将床上的人打横抱起,放入桶中。
让她慢慢浸入水中,观察着无意识中紧紧颦眉的妩绵,他的胸臆间有化不开的郁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这个挣脱不开宿命的亡国公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毫无血色的凤妩绵,曾经留过他痕迹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是由皮鞭抽出的长伤,有些不受控的情感在他的体内涌动,他向来是个自控的人,在此刻却如何也压抑不住愤怒和懊悔。
他的手潭入水中,用着极轻柔的力道为她清洗伤口,她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间或渗出血水,血水中还有几丝呛鼻的味道,玲珑公主用的是沾了辣椒水的皮鞭,龙氏一族天生就有嗜血的本性,即使是个女子。
他怕,他怕自己守不住这个女子,她如此娇弱,甚至比不过蒲公英的花枝,几乎一阵风就能到支离破碎,但她总是对着他笑,浅浅天真地笑,初次见面时,强忍着害怕为救他献上了完美无暇的身子,再见时她毫不犹疑地跃入池中只为救一个陌生的孩子,现在,她的生命却在他的指间逐渐流逝。
凤妩绵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游走过每一个伤口,极近要洗尽其上的一切痕迹,很认真,不带情和欲,甚至,她感觉到了他的指尖传递过来的哀伤,他在为了她而难过吗?
在最后一刻,是他,叶漠琰守住了她的生命,这个遵守承诺的男子,如若,她要扶持太子上位,便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一步步,一步步诱惑他沉沦,不要怪她的无情,享用了她的身体,就该知道要付出代价。
妩绵了解各种男人的喜好,而眼前的男人,偏爱贤良淑德的女子,越善良,越柔弱,他越放不开,而一旦爱上,就不会更改,她要他的爱情,要他的无条件支持,身体的诱惑不够,必须要加上无辜的依附,要告诉他,没有他,她无法生存。
三十六计之三十四计《苦肉计》——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看准这个男人怜惜弱小的本性,只是顺势用上了玲珑对她的伤害,源头来自龙铭宇将她送入宫,进一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龙铭宇对他的威胁在将她送入宫之后就不复存在,可是,叶漠琰就算如何不满宇,始终不曾对其出手,奉行着“将相和”的原则不动摇。
要动摇他的原则,可以一点点来,接下去,就要靠太子了。
叶漠琰何以会出现在太后的华韵宫中,太后,没有资料说太后和叶漠琰是亲戚吧,那又为何会?如此可以确定一点,太后不是龙铭宇一边的人,据说申氏一族直接效忠于皇帝,而皇帝有信任叶漠琰到让他直接进入太后住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