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獠鼠皮居然这么值钱……”
郁明听聂利讲了许久,终于明白为何有这么多人觊觎自己的獠鼠皮大袍了,心中暗暗乐开了花,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獠鼠是丘墟荒原上最令人深恶痛绝的公害之一,它们绝大多数栖息在流沙河两岸流域,沿着河岸无休无止的挖掘洞穴,破坏丘墟本来就松散脆弱的土壤结构,极大程度上促进流沙河的扩张蔓延,危害巨大,是大齐朝廷数千年来一直高价悬赏猎杀的族群。
在西炎王国,官家对獠鼠的猎杀尤其重视,在一些比较特殊的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都在一定程度上涉及獠鼠的猎杀数量。西炎国境,在任何一个官府,一张獠鼠皮至少能换到五枚西炎金币,而五枚西炎金币,足够一个普通五口之家,颇为宽裕的生活个一年半载。
伴随着丘墟之地愈发贫瘠,流沙河的扩张愈发凶恶,獠鼠皮价格积年上涨,只高不低,在西炎王国,甚至可以当作硬通货来使用。
而且,伴随着千百年岁月流逝,獠鼠皮的价值逐渐升级,不单单体现在能够换取钱币这一项上,还成为一种异化的身份象征,若是谁家的客厅里没有摆上一件用獠鼠皮制成的物品,必然要被看成是普通人家;若是谁的身上没有一件獠鼠皮制成的饰物,就必然被看成普通人。越是尊贵的家庭,所拥有的獠鼠皮就越多,越华美。
当然,獠鼠皮之所以如此珍贵,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獠鼠之难捕。一个普通猎人,就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见得能捕到一只半大獠鼠,就算侥幸捕到,那也要冒着生命危险在流沙河岸上没日没夜的驻守等待。
“郁小哥,你……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聂利看着郁明暗喜的模样,硬着头皮,不无担忧的道。
“当然不会了,我郁明说话向来没有不算数的。嗯,这样吧!今天入夜时,你来找我,我给你便是。”郁明直接把话撂下。
聂利激动万分,连声道:“多谢郁小哥!多谢郁小哥!郁小哥真乃信人呐!”
与聂利分别后,郁明本想去领当日的餐水,还未进舱,却被一个女子给叫住了。
“郁公子!”
郁明循声望去,船头方向走来一个袅袅婷婷、婀娜多姿的身影,正是他登船时见过的那个侍女。
“郁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想请郁公子前去一叙。”
这女子身穿长裙,头戴帷帽,面遮轻纱,看不清容貌,单凭其身姿就觉其定然是一个标致的丽人。
郁明被长舟救上船时,时间是夜晚,视力再好也看不分明,是以并没有太过留意此女,此时阳光明媚,除了遮掩住的面容,他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只觉眼前一亮,心跳都不由得加速了,激动得不行。他从小到大一直窝在贫困无比的安乐县里,不出远门,见识十分有限,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穿的戴的好,长得更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呃……姑娘请稍待,等我去领份餐水后,再跟你去见宁公子,这餐水一天就发一回,过时可不候啊!咳咳!还望见谅则个……”
郁明说着,立马就矮身进舱去了,当然不是故意摆谱,是真怕误了餐水,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诶?……”
女子还来不及唤一声,郁明已然甩下她走掉了,一时又气又恼,跺跺穿着上等獠鼠皮靴的玉足,暗骂郁明是个土包子。
“嘿嘿!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了,请姑娘带路吧!”
没过多久,郁明从船舱中钻出,一手提着一个油纸包,一手拎着一个陶瓶,见那女子正在不远处等着,咧嘴一笑,冲着她的后背大声说道。
“跟我来吧!”
女子回头瞅了郁明一眼,轻哼一声,径直向船头方向走去。
郁明见状,撇撇嘴,不以为忤,乖乖跟了上去。
三转两转,郁明就跟着女子来到一个较大的船舱中。这船舱布置得简约而华美,简直像一个富家大小姐的闺房,中间有一道软绵绵的帐幔隔着,轻轻飘动,如同一道雾气,颇为奇妙。
“你就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公子,不可乱走乱动,更不可碰触帘幕,听到了么?”
女子用清冷的声音吩咐了几句,也不等郁明答应,往帐幔走去,竟没有伸手将之掀起,而是直接撞入,真像走进了雾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郁明眼睁睁的看着女子消失在帐幔中,心中着实纳罕不已,他毕竟还有点儿孩子心性,好奇心起,哪里会安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走到近处,伸出手,想要摸摸那神奇的帐幔。马上就要碰触到时,他动作忽地一滞,硬生生忍住了,暗道出来闯荡,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啊。
在屋中随意打量一番后,郁明的目光被一盘水灵灵的果子吸引,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口水直流,几乎来不及咽。
“这个,难道是传说中的苹果?这个是雪梨么?这个……应该是葡萄……还有这个,不会是桃子吧?这个,不认识……这个,也不认识……”
郁明走近果盘,心脏“扑通扑通”剧跳,一种接一种的辨识,其中九成以上都没见过,更别说认识或吃了,数着数着,伸出的手便再也缩不回来了……
“郁公子,宁某人有礼了!在下染疾在身,不能与公子当面说话,还请海涵!”
郁明刚想揪下几颗不易察觉少没少的葡萄尝尝鲜,帘后蓦地传来一个悦耳的青年男子的声音,赶忙缩回手,朝一道模糊可见的身影一施礼,道:“无妨,无妨!在下郁明,见过宁公子,感谢公子救在下登船,如此大恩,来日必当厚报!”
郁明跟郁老瞎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包括一些简单的儒法礼义,略带些文气的话张口就来,听着倒真像个有教养的世家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郁公子不必客气。不知郁公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在那荒凉之处迁延?是遇到什么变故了吗?”宁公子问道。
“唉,可不是吗!在下所在的队伍遭沙狼群袭击,太多人都成了沙狼腹中之食,余者寥寥,在下侥幸才活下来……”
郁明嘴里说着话,眼睛始终徘徊在那一盘诱人的水果上,脑中则在想这些传说中的水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
“哦?沙狼群么?杀狼猎食动辄成百上千,郁公子受沙浪群袭击,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身手必定十分不凡啊。”宁公子语气平缓,完全听不出情绪波动。
“宁公子说笑了!就是侥幸……侥幸逃得一命罢了。”
郁明看着盘中一个个娇滴滴的果子,鼻中嗅着陌生的香味,心上就像被猫爪子挠似的难挨。
“宁某前日听到公子在岸边的呼喊声,只觉公子气息沉稳,声音高亢,内息绵绵不绝,不似凡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公子应该修习过武道功法的吧?公子年少,竟有这般修为,实在难得,却不知是何方大家之后?恕宁某见识浅薄,未曾听说过沙河府境内有郁姓的武道大家。”宁公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多了几分好奇之意。
“郁公子……郁公子?”
几息过去,宁公子不见郁明回应,出声提醒。
“呃!宁公子言重了,在下出身平凡,哪里是什么大家之后,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郁明随口搪塞道。
“宁某唐突了,郁公子见谅。”宁公子淡淡道。
郁明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了,偷眼瞧瞧帘幕后的身影,站直了身子,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堂而皇之的走到案几旁,仿若寻常的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大圆果子,张口便是一嘴。
“啊……”
鲜嫩的果肉,水滋滋,甜蜜蜜,郁明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水分的饱满,果肉的香甜,一切的一切,瞬间就将他征服了,美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知道郁公子接下来想去往何方?届时宁某自会差船工停泊。”
宁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暗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显然看破了郁明的无耻举动。
郁明从小到大吃过的水果,种类屈指可数,就只几样沙生野果罢了,基本都是酸酸涩涩的味道,与正吃的果子相比,相差实在太大。他既然已经将果子嚼在口中,心上便也释然,边吃边回道:“在下与宁公子同路,也是去沙河府,到了沙河府后,定然会付给宁公子适当的船资的!请宁公子放心。”
“宁某只是顺便带郁公子一程而已,岂会贪图些许船资。”宁公子轻哼一声,冷冷的道。
“要的要的,老爹常说,受人之恩,必当相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宁公子的恩义,在下来日必当厚报。”郁明舔着嘴唇,笑嘻嘻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