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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话 暗没

辽苍的远古,天与地被传说链接。人神共居,百类并存。生灵与生灵之间以修持作为桥梁,构建着轮转的循环。那时地为寰圆,天呈大方,天盖之上、穹宇无涯,神圣仙佛各居其位、各有其地。修持的秘密一代一代传承,玄途之上的修士或折戟于机缘、或消散于驽钝;但凡修者,总有三弊五缺、总遇三灾五劫,更有际遇,便应在这“天魔”之上。

天地之外,别有天地。不是更大的天地,而是另一处天地。不因二炁而生,也无有形神之灭,仿佛世界倒悬的影中,生出了完全对立的法则与生灵。天魔不循因果、不合道理,不可言说、不可形容。

黄九指捧着一册发黄的旧本,把笔记念完,在桌边坐下来。老金和陈迎欢只觉得像是听了一遍故事,茫茫然昏昏然。老黄又抓起一只卤鸭掌,塞进嘴里呲溜呲溜地吮。陈迎欢把头一拍,还愣着干嘛,鼓掌啊。老金哦了哦,这才举起手来。

吃喝完毕,时间已过十一点。老金带着陈迎欢下楼,发动警车,先把迎欢甩在了学校,把车开往公安局的方向。他从兜里摸出早就没电的手机,从驾驶台的抽屉里找到一块备用电池换了,刚一开机,嘀嘀嘀嘀嘀嘀,未接来电的提示弹窗,一个接一个,很快把屏幕卡死了。提示的备注让老金一阵恶寒,头上滚出大汗。他把油门踩死、档位拉满,车屁股拉出一道红线,飞掠出街口,亡命般地跑着。

日间十字街口,救护车的爆炸已经构成了一起极其重大的安全事故。县公安局的门外,一排喷涂着公务标识的车停在红光下。高墙后的大院里,戴着记者牌的新闻人员或蹲或坐,握着话筒抱着相机,都睡眼惺忪地垂着头,偶有几声鼾响。老金从院门外一露头,院内的人群像是见了蜂蜜的蚂蚁、闻着腐肉的苍蝇,长枪短炮怼架住老金的半个身子。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的调查出结果了吗?”“警察同志,请问伤者现在情况如何?”“警察同志,现在对于整个事件有初步定性了吗?”

老金的小眼睛机灵地扫过那些设备上的台标,从区县媒体到市级、省级。堪堪被夜风吹干的衣背,又慢慢地湿透了。他脑门上的热汗,滑到眼睛里,睁闭、挤动,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如他的脑子越来越浆糊。那些摄影器材自带的小灯,在脸上来回地扫晃,让他心虚并烦躁。

出大事了,要命了,得赶紧开溜。这是老金唯一的想法,他委屈地眯着小眼,在人堆里“嗯哦”着,远处忽然响起救世主一般的电话铃声,老金把手机往耳朵上一放,立刻有了底气。

“让一让,各位媒体的老师,让一让——”

“诶!警察同志——”

老金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越过楼底值勤的同僚,甩开一众媒体,往楼上去了。

十分钟以后,正在阳台上打坐的黄九指接到了老金的电话。他“喂”了一声,对面老金甩下一句“县人民医院,二十分钟后碰头”就挂了。老黄踢醒了蜷在餐桌下面睡觉的大黑,一人一狗转上三楼,沿着无灯的廊道钻进最里处的屋子。

掩上屋门,老黄左手掐起剑指,往眉心处玄天一点。一团湛蓝的火在屋中亮起,悬燃在屋内对门墙下一盏剑形烛座上。烛座高三尺,通体沉绿,附有暗纹。底如剑镡,盏如莲柄,本该是放置灯芯的位置,却伸出了一截钝圆的剑尖。湛蓝汨耀的灵火,正浮飘在剑尖上方三存处。

这间角落的屋子,三面空荡,别无他物。奇形烛座后,墙面被特意筑成了方圆法坛,外层为圆、略低,内层为方、凸起。方坛四角各挂置有一件法器,金钟、圆镜、玉拂尘、石镰刀。老黄颔首走到烛台前,大拇指、中指、小拇指合扣、竖食指、无名指,做上清印,身不敢斜、目不敢抬,屈膝跪下,端印胸前、

然后翻右掌向天,虚托左手印,弯腰一拜。

大黑垂着尾巴,也溜达到坛前,四足内卷,以肘挨地,闭目平拜。

真火一抖,飒簌有声,磅礴涌涨,于虚空中飞流向老黄的头顶天门,灌顶而下。蓝焰如潮舒张,如汐隐落。老黄衣衫曳摆,在黑暗中起身,伸臂取下坛上的圆镜与金钟。

走吧。汪。一人一狗推开门,踏着窗外的月光,下楼去了。

陈迎欢并不知道两个叔叔正要汇合一处,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依然觉得头很疼。郭胖子在被子外面叭叭啦啦地问着“你家到底做啥子的?”“那个警察是你啥叔?”“那里边儿咋子了?”“他为啥子要叫你过去啊?”。他很想一脚踹在胖子头上,但是他累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七只脚,根本不够用。郭胖子旁边儿还有六个跟屁虫同气和声:“对啊对啊,讲讲啊!老幺老幺,给我们讲哈嘛”。

陈迎欢觉得自己头疼,是被这帮崽种给闹的。他索性从灵府里分两道真炁,塞住了耳蜗,然后心神一沉、观想青蝉,整个人进入了昧缈的冥思。

床榻边的一圈儿人听着一阵鼾声,揭开被子,胖子用手指戳了戳陈迎欢的脸、捏住了陈迎欢的鼻孔,数了六十秒,再恨恨地放开。

“真有你的,老幺——牛批——”

随着人圈散开,室长谭飞把灯摁灭。啪嗒,啪嗒,啪嗒。熄灯声在男寝楼内响成一片,高一的少年们大都选择了会周公。然而高二分班以后的楼区仍然灯光阵阵。

高二学生都住在四楼五楼,巡夜的宿管通常并不会上来,算是一种默许,给了这些学生相对的熬夜自由。门缝里一块一块低沉的黄白弱光洒出,笔尖儿擦着纸面儿的沙沙声,像雨落。模糊地,楼道里还一阵一阵地响着从耳机里透出来的英语磁带“lesson one,unit two”。升学的压力几乎让整层楼呈现出和谐的嚷动,点台灯、搞冲刺,有时到一点,有时到两点。

当然,也有异类,比如分班以后确认走艺考的学生,特别是那些把耐克球鞋当拖鞋穿的艺考生,比如安子奇,趿着耐克球鞋、挂着魔音耳机、披着美特斯邦威、阿迪运动衫打底,呈现字面意义上小县城人上人的暴发户混搭风格。他穿过两侧楼道的幽沉灯光,朝着暗里吐了一口唾沫。

都他妈给谁学呢?学,学。学,废物。安子奇舔了舔嘴皮,开始由衷怀念酒精的滋味。校考的美好时光,让他感受到了中国的地大物博。不同城市的酒,和不同城市的姑娘。“啊,我是一匹原野上的马,将要独自从火光中走过”。他想起这句不知道哪儿看来的话,笑了。

——对,我要从火光里走过,欲火。

拐进厕所,他把身上的外套往胸口拉了拉。冷,太冷了。他这样想。今天的厕所跟往常好像不太一样,脑子好像要抓住什么,他皱起了眉头,抖了抖自己的小兄弟。不太一样?哪儿不太一样。他跺了跺脚,四周还是暗寂黢默。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没听到那帮废物念书的声音?灯也没亮?对,灯也没亮。厕所的窗口呢,这儿不该是有一扇窗户的吗?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伸来。安子奇冥冥地感觉到,墙壁上有东西正在发出沙沙的微声。他朝前,把头伸出去,一条黑色的触腕在他脸上晃动,后弓,前扎。黑色的焰蛇唧唧地嘶叫着,盖在他脸上,然后沿着他的七窍,虫潮一样涌入。

呃——咕——

嘴角、鼻孔、耳洞,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蛇撑裂,撕开血口。安子奇一个眼珠向左、一个眼珠向右,在蛇群的撞击中疯狂地抖动着。

啪嗤——

像是碾破了一枚果子,两团血雾爆开。层层重重的焰蛇包裹住安子奇,在地面溶出一个灰蒙蒙的沼泽样穴口。黑暗像黏浆一样翻鼓,安子奇变成一只被群蛇活葬的黑俑,沉入了穴中——

“不对头。不对头。”

县人民医院病房外的走道中,老金和老黄低声交谈着,从白凉的矩形垂光中快速地穿过。老黄左手的五根手指,颠来倒去、连掐带算,在灯下幻影一样弹动。他身旁的老金不断用湿纸巾擦着眼眶和额头,然后手掌啪嗒啪嗒地拍落。

“——他们是被祭了!哪儿是啥子意外!无魂,无灵,无魄,这哪儿是人,就是一堆血肉!”

老黄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四具焦炭一样的身体,自杀未遂的林霄汉、连着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司机,在病房里睁着眼、喘着气。医生们看了瞳孔、量了体征,得出结论,人还活着,但是脑子死了。黄九指用炁去他们体内转悠了一圈,那可真是奇观——魂归紫府,魄在气海,灵聚中宫。但这上中下三关,比鬼子进村还干净!

“按你以前说,魂灵魄,不是容易受伤得很嘛,可能还没得泡沫扎实——”

“你莫装专家开黄腔——那受伤归受伤,受伤你列几处总是要损坏的嘛。举个例子,抢金库,你总要把金库炸开噻——不可能金子搬空了,墙壁还是完完整整的——”

“有内鬼的话,那不炸开,也可以抢——”

“——好。我算你有内鬼的话,脚印、手印总要有个噻——”

“准备足的话,没得痕迹,也不是不——”

停。黄九指脚步一停,转身,望着一本正经的老金叹了口气,扯过他手里的纸巾,往自己脑门上一拍。

“莫逼逼了,去学校——我们去那娃儿出事的地头再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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