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后退,更没有反击,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看这位早已死去的女山贼,就如同对方也是如此安静地凝视着他一般。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黑鲤很可怕,只不过,死亡是丑陋的,憎恨也是丑陋的,仅此而已。
于是,黑鲤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伸到了那个金刚杵的上方,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从指尖渗出,准确地滴落到那颗圆石之上。
顿时,圆石上的颜色从鲜红变为了浓郁深沉的血红,随即,那股血红迅速朝周围蔓延,顷刻间便把所有的景色全数淹没吞噬,回过神来之后,白三孝和殷玉怜便发现,周围又恢复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殷玉怜觉得,自己真是恨透黑鲤了,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刚才那阵虚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至少在那里周围是光亮的啊!她可是宁愿继续看山贼杀人也不愿意回到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中来。
“喂……现在该怎么办?”她颤声问道,摸索着白三孝所在的位置,却在平举手臂的姿势下摸到了白三孝的肩膀,很显然,白三孝正弯着腰蹲在地上。
他在颤抖,却还倔强地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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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牵着茜的林郁生和胡睐走进白三孝曾经住过的,因为莫名其妙被破坏住客又神秘消失,而被一筹莫展的警察们暂时封了起来的狭小出租屋。
这时纪安已经坐在墙边的书桌上等着他们了,一大清早将两人叫来的正是她。
“有办法了?”第一个开口问出声的是黑鲤,她语气急切,显然对待白三孝的态度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无所谓。
“嗯。”纪安点头。
随之,灰衣的桥姬从她身后的墙壁中浮现出来,林郁生和胡睐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看样子是早已察觉了她的存在。
“这是桥姬。”纪安简略地介绍道,“她说,蓝宝石答应了会帮我们。”
“真的?”林郁生对这个如此简单的结果感到很怀疑,依据他的了解,那道寄存于宝石中的意识应该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这种事的才对。他将疑惑的眼光依次投到桥姬和纪安身上,桥姬似乎很不屑地别开了双眼,而纪安则完全无视了他的疑惑,直接往后面说下去。
“虽然没有法器之类属于那个空间的‘门扉’,不过既然空间封闭的时间还不长,那么在这附近应该还能再次强行将那个空间与现世接通,不过你们也知道,这样做的话产生的能量会过于庞大,所以为了不引起骚动,你们要为我建好结界哦!”她说。
“还需要一个人保护你,因为进入了那个空间里的人不止有白三孝,还有那个鬼师殷玉怜。”胡睐补充道,他倒是没有像林郁生那样怀疑那么多,“结界我帮不上忙,但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即使我帮不上忙……”
他的后半句显然是说给体内的女山贼听的:“黑鲤也能帮得上吧?”
山贼大姐冷哼了一声,说:“在白三孝安全之前,没有人能动你,所以动手吧!”
林郁生动了动嘴唇,倒也没再说什么,默然而迅速地开始布置结界。
纪安走到这出租屋中原本安放床的地方,向胡睐体内的黑鲤确认道:“是这里吗?”
“是。”黑鲤回答。
于是,纪安将那颗水滴形的宝石坠子从脖子上解下,单手捧在掌心中,向前伸去,而漂浮在她身边的桥姬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将半透明的手掌覆盖在宝石之上。
宝石上的璀璨闪光迅速照亮了整个屋子,猛烈的气流在纪安和桥姬的周围狂乱奔涌,虽然屋子的四壁有林郁生的结界保护着,没有受到波及,但屋内的家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瞬间就被绞成了一堆碎木头。
胡睐虽然是半狐妖之体,比起普通人要强壮不少,但他现在毕竟是没有术法的状态,在这狂乱的气流中已经有些稳不住身体了,而林郁生要顾着结界和怀中的茜,也难以分心管他。
暂居在他体内的黑鲤干脆鬼力外溢,化出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挡在胡睐的面前,虽然那个形体还不到实体的地步,但已经能轻松地为胡睐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胡睐实在是对黑鲤的实力感到越来越困惑了,一开始在白三孝体内感觉到她的存在时,就连胡陵也只是将她判断为数百年修为级别的鬼魂中比较强大的一个个体,但在离开了白三孝的这两天,她的鬼力明显在不停地上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白三孝孩并不仅仅是她的宿主,还是她的封印?但这可能吗?除了体质稍微有些特殊之外,白三孝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啊。
在他思索之间,周围的空间发出了几声崩裂声——跟玻璃碎裂时发出的声音很像,但却要更加刺耳。
随即,在蓝光的源头,也就是纪安和桥姬手中的那颗蓝宝石周围的虚空中,突然被染上了一层氤氲的黑色,那抹黑色如同墨水滴上了宣纸一般,迅速蔓延开来,两个身影从那片黑色中缓缓浮现。
跟开始时的循序渐进不同,宝石收敛蓝光的时候很干脆很迅速,纪安眯着眼重新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然后她看到了果真从那个空间中回归的两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的殷玉怜,以及低着头半跪在地上的白三孝。
虽然用过了蓝宝石的力量之后她立即感觉到头脑发昏四肢沉重,但白三孝的归来让她很高兴,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白三孝便抬手掷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子。
那个袋子从纪安的身旁飞过,落入了黑鲤实体化的手掌中。
“你的东西,之前的碎玉还有这个,我都已经还给你了。”白三孝说,声音微弱而沙哑。
旁边的林郁生一听到那个声音便是一惊,随即将视线落在白三孝苍白的脸上,脸色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