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使单柏忱,见过公主殿下!见过狄家主!”
“柏忱公子不必多礼,请到书房用茶。”
“公主,狄家主,请!”
王朝南部,天色渐暗,南镇古堡上下市肆已是灯火通明,街道上夜市已开,大街小巷人流攒动,骏马雕车,来往不绝,极为繁华,在这繁华街市的尽头,一处院宅之内也是灯烛四燃,呈现一片祥和安宁之感,此时,狄家家主狄远的书房门扉已是被慢慢打开,一名侍女双手端着茶盘从屋内走出,然后将门缓缓合上,屋内一端庄妇人,发髻微束,闲坐软榻,浅饮清茶,身旁一灰衣老者,须发有白,也是面带慈笑,细看正是狄家家主狄远和公主柳蓉,堂内右侧一青衣男子,正端身坐于木椅之上,微笑着与二人行礼寒暄。
“老夫记得柏忱公子应是在五年前来过南镇的,当时。。。。。。”狄远待送茶的侍女关上房门后,微笑沉思片刻,看向单柏忱说道。
“当时是陪同师父来南镇参加岱山诗会,柏忱记得,当时狄家主的《秋燕啼》和公主殿下的《兰溪佳人》,可是博得众文人雅士的极力盛赞,和家师《沁海》一起,已被镌刻在沐云壁上,至今为世人所品读吟赏!”正在狄远回想之际,柏忱会心接过话头说了下去。“柏忱至今仍是将两首诗记在心里。”说罢便是站起身来,兀自吟咏起来:
秋燕啼
晓看苍云戏苍峦,半遮穹宇半遮山。
晚秋时临归南燕,早霜凝露冷溪泉。
南雨桥头问蓬船,西风何时过云川。
燕雀已啼岱水岸,尾随萧音与话谈。
兰溪佳人
缓缓溪流静若屏,黛青映处竹筏轻。
霞云伴侧游鱼近,纤指琵琴和桨音。
回看来处青竹鸣,微束红锦眸中蕴。
此去南镇君思意,惜印此情芳草心。
柳蓉听得单柏忱的言语和诗咏,不觉掩嘴轻笑,看向狄远说道:“老爷,你看这柏忱公子可是个有心人儿,连这些个闲情逸事都还记得!”感慨之余,又看向单柏忱说道:“柏忱公子过誉了!我们夫妇俩,只不过是赶个热闹,凑个名头罢了,糟粕浅作,不足拿出来说道的!”
“哈哈哈,就是,就是,不足称道,一些粗陋词言!岂能言佳,更难与你恩师子焄先生相提并论,我二人词言与其诗文放在一起,那自是驽马比麒麟,燕雀比凤凰了!话说到此处,老夫还能记起子焄先生那天所作之《沁海》,细细品读起来,其句情景相融,细腻深远,别有一番意味,如今回忆起来,依然有如饮美酒,如沐春风之感!”说着便也是诵背了一番,诗言:
沁海
拂晓曦云暖朝阳,浅浪携珠雨鸥翔。
粗帆微斜无语向,霓虹时远送客往。
浅点墨砚思风酿,南心唤海有断肠。
而今自醉自徜徉,当奏笙歌与君赏。
“二位过谦了!先生和公主的诗词,早是已入了佳境,自是有番造诣的,因而也自是承得起世人的学习和称道的。”单柏忱听到二位的谦言,内心更是对两位长辈的才情和品质有更深的认识和敬服,眼前的两位长辈在这四海寰宇早已是声名远扬,而今在自己一个小辈面前,却是保持如此谦然,而无半分傲颜,此真乃是世间的真豪杰、真雅士。想到此,忙起身行礼回言道。
“哈哈哈,这个子焄啊,还真是能教徒弟的,夫人,要是咱家桓儿能像柏忱公子一样文质有礼就好啦!”
柳蓉听言,接过话头略显无奈的说道:“那个粗俗浪子,你啊就别指望了,再给他一辈子都是学不来的,我啊就期盼他在外平平安安,和堇儿那妮子少惹些祸端也就是了。”说罢,看向单柏忱关切的问道:“对了,我们夫妇俩和你师父已是有些年岁未见了,不知先生他近来身体如何?”
“劳公主挂心了!家师一切安好!家师素来通晓医道,自有一番养生之学,如今身体依然康健!”
“那便是最好了,与先生一别多年,甚是念怀!等秋分过后,天气凉爽些,府里再派人到西境接先生来南镇住住,到时再好好叙叙旧。”
狄远听得柳蓉之言,甚为赞同,捋着胡须,笑着说道:“夫人说的极是,本应如此。”
说罢看向单柏忱问道:“柏忱公子,此番匆匆前来,想来应是有要事相商,若是的话,还请不必拘泥,径自说来便是。”
柏忱听言,端起身侧茶几上玉杯温茶浅饮了一口,看向狄远说道:“正如家主所说,此番前来,学生的确是有要事要告知于二位。”说着便是将事情原委一一说听于二人。是言其师单子焄已是出隐入政,全力辅佐女王穆雪岚,以维护王朝稳固,现已是出了枫林谷,并已启用潜居各地的三万余枫林使。而自己作为思明轩大弟子,已是应家师之命,护卫狄桓公子以确保公子安心谋事。
当前,叛逆已结,来势汹汹,王朝已是处于浩荡乱流之中,而这背后的搅弄之人,却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此番匆匆前来,是想与家主、夫人核实并查明其实力纠葛。但是今晨来到南镇后,才知此人正在府中长居做客,为不打草惊蛇,精心计较一番,特于今夜乔装入府前来相见。
二人听得单柏忱之言,暗自点头,内心已是有所意会,狄远沉吟片刻,便是看向单柏忱说道:“公子之意,老夫已是明了,实不相瞒,公子所说之事,子夜已有所察觉,如若真如我们想所预料的那样,那便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了,此人如此智慧,其若谋事,必有一番计划,且必有潜在渗透。此人惯常游历,且于四境八海,结交甚众,就是连我二人掌握的子夜,若是在其全力游说之下,也不排除有被渗透之人。今夜,公子既已把话说明,我二人也自不是含糊之人,自已食用朝廷俸禄多年,自应尽心辅佐女王,只是,老夫以为当前谋事宜缓不宜急,细细核查,方能有所成谋。”
“先生说的极是,与家师所思不谋而合,现南镇枫林使已在城外集结待命,家师的意思是将少数精干枫林使通过二位委命安排进入子夜,进行先期探查。同时,二位也挑选子夜精干由学生安排入枫林使进行探查,如此双管齐下,必能清除内逆。”
二人听言,微微皱眉,略有诧异,各自沉吟,不作答话。
柏忱见此,心有意会,忙起身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羊皮帛书,双手呈递狄远并说道:“二位不必如此顾虑,此番皆是为朝廷谋事,如此谋划自不会对二位和子夜有任何不利之行,此张帛书是家师嘱咐学生交予二位的,上面记载的是枫林使在中原各地的分布和势力布局,为的就是不让二位有所疑窦,能够全力出手相助。老师还以个人名义担保,若是谋事过程之中,有半分损及狄氏和子夜,自当散去思明轩,且定亲负荆条前来南镇请罪。”
“哎呀!先生如此高义,我二人尽还如此不同情理,此番已是无地自容了。如此,公子便不必多说了,我子夜自当全力相助,配合公子,配合先生。”
“谢过先生,谢过公主殿下!”
坐于软榻之上的柳蓉,在二人说话之际,已是在暗自沉思,心想狄家奉王命掌管子夜这么多年,暗卫四境王庭,从未出过差错,但是此番谋事却是多有偏颇,一路计较,好似都没弄到主路上来。可是就之前探查的情况来看,西境穆玥处处心机,招招致命,其下头的人也都是些精明能人,且就其底蕴来说,说是有翻云覆雨的实力也是不为过的。并且经过子夜长时间的暗渗探查,穆玥一向喜武不喜文,与府内这位基本无所往来,且多有在臣民兵士间对后者语蔑视诽谤之言,不管如何琢磨,都不可能是一路人。一路人,一路人?不对,难道是故意为之,走的灯下黑的道道?
“夫人!夫人?”
“啊!怎么了?”
“你在思虑什么?竟是如此入神,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解或不妥之处?”
柳蓉听言,看得二人正待自己回言,稍作沉吟,看向二人说道:“刚在听你们二人所言之际,兀自思忖了一番,结合近段时间的暗查,感觉似乎有多股实力在互相角逐,但又是觉得相互依赖与关联,只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却是找不出那关联的脉络,故而心中疑虑甚多。”
柏忱听言,暗自点头:“正如公主殿下所言,小子也是有所意感,就枫林谷所查情况,也与公主所说大体一致,日前,小子奉家师之命,入漠城护卫狄桓公子,三日前那一夜,现身暗杀的就有三路人马,庆幸的是桓公子心思缜密,早有意料,以窨楼红衣子夜退去一路,其中一路由学生退去,但还有一路却是隐藏颇深,大有作壁上观之势,最让人难以琢磨。且三路人马做事都极为精细,自始至终无有漏隙,亦不曾暴露身份,虽是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但各路人马的出现,却使得整个事情更加密云重重了,想来之后也是要有番折腾的。”
“公子所说之事,西境已来信告知,也亏得他那榆木脑子也能动动,免去了此次杀身之祸。只是,有一次必定有第二次,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日后倒要给他多派些暗卫才是。就当前的情形来说,除公子之前所提之事以外,还需要尽快查明各路人马来路及势力分布。”说着看向狄远问道:“老爷,看来此事亦不能过于迟缓,我看还是先启动之前商议的计划吧?”
狄远听言,眉头深皱,起身捋着胡须来回走动,想来应是在权衡利弊,片刻之后,兀然转身,看向屋内二人说道:“就依夫人所言,稍后我便叫人快马传信。”
柏忱待狄远说完,便是接过话头说道:“对于桓公子,公主大可不必担心,我在离开西境时,已是密信与谷中静瑶师妹代为护卫,其与谷中几位枫林使已是到了漠城,定能护卫公子周全。”
“公子考虑和安排的如此谨慎和细致,我夫妇二人在此谢过公子了!”说着二人便是起身行礼。
“二位莫要如此,桓公子只身涉险,为王朝谋事,实为大义之举,况且学生观桓公子行事,每走一步都是运筹帷幄,必有所成。此番护其周全,也是为王朝护得一梁柱之才,自是枫林谷众人应尽职责,既是职责,自当责无旁贷。所以,二位如是再多言谢字,便是折煞我等晚辈了!”
狄远听言,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嗯,想来公子也是不喜那些个繁文缛节,如此便依公子,我二人便不再过多拘泥了,自此便是有事说事,来个直截了当。”
“那便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