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村的夜色被墨汁覆盖着,小凤和李丽在池塘边坐着,嘴上也涂满了墨汁,心里有很多话却开不了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嘴上的墨汁吞到肚子里,引起不适。夏天的尾巴被池塘这个生态系统抓个正着,晚上的村子原本有些闷热,不过池塘边有水分蒸发,也就变得些许凉意起来,李丽把小凤抱在怀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池塘那头开到尾声的荷花。荷花周边不时冒起鱼儿呼吸的水泡,水泡的声响在此刻那么的动听,像是一曲歌儿,在安慰着小凤,呵护着小凤,只是这首歌只进入了小凤的耳朵里,李丽听到的只是咕噜咕噜。
天一亮,李丽就从家里赶到小凤的家里,那个时候,小凤正睡得死沉。昨晚小凤的脸很疼痛,一团团织在一起的毛线把她的心搞得复杂,到了半夜才得以入睡。李丽站在小凤家门口,走到小凤房间的窗外面,看见小凤正睡得香,就默默离开了。走到池塘边,一阵欢呼声吸引了李丽,那是个男人,男人正为钓到的大鱼欢呼,李丽不以为然,沿着水泥路回到了家。
小凤起床后,姥爷已经吃完了早饭。姥爷真的老了,耳朵失聪了,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咿咿呀呀的姥爷变得沉默了。姥爷习惯自己做饭吃,吃完就去村里走走,挨家挨户的坐坐,等这家人不待见了,就去另一户人家。这一辈子,姥爷没有走出过云安村,而现在姥爷也走不出去了。
从前,村口那片土地是小凤那辈人儿时的乐园,而现在成了姥爷和村里老人常常去坐坐的地方,他们不像小孩儿那样直接坐在地上,都习惯捎上一个小木凳子,不管家的距离远近。能晚一天亲近云安村的大地,他们就乐意多一天驼着背捎着凳子。
村子里总是有一种让人说不清的宁静与治愈感,伸伸懒腰,呼吸几大口新鲜空气,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小凤吃完姥爷没有吃完的炒饭,往菜园走去,这是一片许久没有打理的菜园,野草横生,大白菜已经被夏天烤黄了边缘,菜随着姥爷一起老了。小凤挑了几颗最老的白菜,带回家。
傍晚的时候,小凤煮了锅清水白菜,和姥爷蘸着辣酱吃得精光。姥爷吃完就早早的回房间睡觉了,小凤坐在钨丝灯下发着呆。
第二天清晨,小凤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当外面的汽车声响起的时候,小凤突然喜悦起来,放下手上的行李,往池塘边跑去。那个时候,薛伟正在挂鱼饵,小凤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过去,坐在薛伟旁边,薛伟把鱼钩抛进池塘里,然后和小凤闲聊起来。
薛伟问了小凤的年龄,兴趣爱好等,小凤一一回答。并且最后答应小凤送她去学校。中午的时候,小凤把行李带上车,放在车座的正下前方,用脚挡着那个看起来与这辆车的洁净格格不入的书包,薛伟把车开去镇中心,领着小凤去吃了午饭,那是一家西式快餐,小凤从来没有吃过,她不会点菜,甚至坐在椅子上都浑身不自在。最后,小凤点了一个汉堡包和一杯可乐,咬第一口汉堡的时候,就不小心把里面的青菜叶扯了出来,吃得十分狼狈。
薛伟看在眼里,没有说话。饭后,薛伟把车开到了小凤的学校门口,从那条学校的必经之道上路过的时候,同班一个男生在抽烟的时候看见了小凤,那个时候小凤也正从车里看着车外的人和风景,刚好两人互相看见,互相发现。天色快黑的时候,小凤在教室走廊外面被李丽叫住。
“小凤,你今天怎么先走了?我在家等你好久。”
“我,我,今天有点事情去镇上,有些急,对不起李丽。”小凤感到愧疚,又不敢说出事实。
“那你下次可别又扔下我了。”李丽笑着说。
每周日的晚上是有晚自习的,小凤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周五被打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李丽从旁边教室走过来,拉起小凤的手,把她送到了座位上,那个时候,郑美玲和陈冰都没有到教室,陈冰进教室的时候,冲着小凤和李丽一笑,李丽才回到自己的教室。晚自习上完第二节,郑美玲才急冲冲的赶进教室,进门的时候,全班都安静了几秒,似乎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在不欢迎着她。郑美玲坐到角落里——那个小团体的聚集地,低着头沉默。
“美玲姐,班上传开了周五的事情。不会被老师知道吧?”周五同行的一女生担心的问着。旁边的其他两个女生也附和着。
“怕什么怕,被打这种事情谁有脸告诉老师。”郑美玲不耐烦的回答。
第三节晚自习还没有下课,班主任就把郑美玲叫到了办公室,进行了批评教育。并且要求郑美玲给戴小凤道歉。依着郑美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小凤道歉的,她嘴上答应了班主任后,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事情是陈冰告诉班主任的,陈冰请求这件事低调处理,并且不要在班上说,不要伤了小凤的自尊。班主任也不想事情闹大,便答应了陈冰。
教室里总是漂浮着一团团青春叛逆的气息,陈冰与郑美玲日渐水火不容,小凤自主的和陈冰成了朋友。周三的下午,陈冰带着小凤逃出了学校,陈冰是走校生,是可以在下午下课后自由进出校门的,小凤是住校生,不可以自由进出。小凤跟在陈冰的后面便一起出了校门,门卫是看出了端倪的,只是陈冰给门卫使了个眼色,门卫便没说什么。毕竟门卫早已被陈冰的哥哥王铭收买与欺压。陈冰把小凤带到镇上的理发店,请客小凤做了一次性的卷发,小凤起先很是不好意思,陈冰的热情逐渐打消了小凤的顾虑。这是小凤第一次来装修得这么好看的理发店,镜子里的她一秒也没有错过理发师的工作,旁边的陈冰不时微笑。头发卷起来的小凤好看多了,陈冰把小凤带到家里,给她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突然间小凤就像变了个人,小凤扯扯袖口,有些不适应这个巨大的变化,想要脱下来,陈冰阻止了小凤。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有多漂亮,这身衣服送给你了,你要穿着这身和我回教室去。”陈冰在镜子前搭着小凤的肩说。
“谢谢,谢谢冰姐。”小凤连声感谢。
“别客气!”陈冰笑得很开心。
虽然大家都敬畏陈冰,但陈冰有时却很孤独,她一直想要一些好朋友,好闺蜜,无关任何目的性的接近自己,小凤给了陈冰这种感觉。所以她很珍惜这份友谊。
两人走进教室的时候,陈冰拉着小凤的手,小凤有些紧张。班上有些同学简直没有认出小凤,郑美玲在角落里连翻好几个白眼。下了晚自习,陈冰和小凤打了招呼回了家,小凤在教室里等着李丽。李丽走进小凤教室的时候,没有认出小凤,转身走的时候才被小凤叫住。
“李丽,李丽。”小凤笑着。
“你?你是戴小凤?”李丽有些诧异。
“不是我,是谁?”小凤憋嘴一笑。一双眼睛里闪着从未有过的自信。
回宿舍的一路上,小凤把今天一下午的经历都告诉了李丽,李丽满脸的羡慕。接下来的两天,小凤都穿着这身衣服,头发也舍不得洗洗,生怕头发不卷了,会变个模样。不过呀,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发就已经乱掉了,只是没有人告诉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