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好几天,男孩都没有出现。男孩叫刘旭科,是果园林前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刘老爷子和老伴生了4个子女,大儿子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两岁了,二儿子是个聋子,听不见声音,每天就在果园林里晃悠,拔草。刘旭科一米八的大高个,腿可长,单眼皮,有一口令人欢愉的大白牙。第四胎是个女儿,生下来一周不到就夭折。刘旭科在县份里读高中,每周回云安村里一次。刘家为了供刘旭科读书,在村里做果农。刘旭科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都是由一大家人共同承担,刘旭科在学校里很是争气,成绩挺好。在县里也从来不乱花钱,同宿舍的人聚餐也不参与。刘旭科爱笑,露出大白牙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只是家里穷,常常穿着旧衣裳,女孩子们也不大看得上。
那日晌午,玉娇从屋里出来,坝子上又放着几节藕。
这个藕用来炒着吃也不错。把锅烧热,放入猪油,等油热了,冒青烟了,就放下几节干辣椒和花椒提香,把切片的藕倒入锅内,翻炒十分钟左右,放入盐和味精。小炒藕片吃起来翠翠的,有一丝滋味,更多的还是藕本身的味道。玉娇记得这个味,不淡不浓烈。
“你怎么老是给我放藕在坝子上啊?”玉娇问。
“藕好吃啊。”刘旭科挠挠头笑着说,露出两排大白牙。
“那你干嘛放在坝子上就走了啊?”玉娇追问道。
“我见你人没有在坝子上,就只好把藕放在坝子上了。”刘旭科笑笑。
池塘边,两个人站着对话。
“我在县份上读书,读高二。”
“读书.......那你每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了。”
“是啊,每个星期才可回来一次。”
“你认识李丽吗?也是我们村的,也在县份里读高中。”
“听过,不过她不是和我一个高中,她读的重点学校,是一中。”刘旭科挠挠头。
“哦...”
“你可以来县份玩,我给你做导游,你去过县份吗?”
看着刘旭科阳光灿烂的笑容,玉娇有些迟钝。
“我....我没有去过,那等我去了你可要给我带路。”玉娇眼神慌张不安。
“行。”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去?”玉娇问。
“我明天就得回学校了,等我回来了,还给你挖藕吃。”
“行。”玉娇开心的笑着。
晚上,玉娇和李丽在水泥路上散步。
“李丽,你上高中了,怎么都没有一个星期回一次云安村呢?”玉娇走在前头,问李丽。
“我们学校里事儿挺多的,有的时候就索性留在学校里过周末了。”
“你认识刘旭科吗?”
“不认识。”
“你知道这个池塘里有很多藕吗?”
“知道。”
“你知道池塘里有鱼吗?”
“知道。”
“那你知道池塘里有荷花吗?”
“知道。”
“你知道荷花的下面是藕吗?”
“知道。”
“你怎么都知道。”
“我怎么就不可以知道啊?”
“好吧好吧。”
“小凤,以后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吗?”李丽拉起玉娇的手。
“怎么样一辈子?”玉娇有些不安。
“什么也不做的呆在村里。”李丽直接了当的说出口。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玉娇有些不快。
“小凤,我把你当好朋友我才这样说,你别不高兴。我在心里把你当好朋友”李丽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玉娇再次问道。
“去工作吧。赚些钱给自己用,或者去读技校,学一门手艺。”李丽扶扶眼镜,另一只手拉着玉娇。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读书怕是不行了。”玉娇看着池塘里放空了说。
“那就去工作吧,去镇上,县份上,都行。不过不要走远了,我担心你。”李丽脸上欣慰的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再想想吧。”玉娇若有所思。
夜晚的云安村如此孤寂,两个女孩在池塘边的谈话倒映在水里,折射到月色里,一面月色皎洁,一面月色凄凉。两个留守女孩儿截然不同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展开。青春的玫瑰在彼此眼眸里留下的痕迹会淡化还是加深。天真的孩提时代已经悄然离去,迈向成熟的脚步又会走向哪里?
另一个夜晚的来临,玉娇来到房屋后面的菜园子,看见暴露出来的姥爷的衣角,她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用手抠送泥土,再埋在衣角里。玉娇跪在泥土上,想起好多事情,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掉。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姥爷,人死了可以复活吗?
我不想一个人。
薛伟,你还记得我吗?
我一个人好惨,好冷,心好痛。
风呼呼的吹起来,雨开始往下掉,玉娇哭得泣不成声。在雨夜里,哭泣声只进入了她一个人的耳朵里,身体里,心灵里。
天亮的时候,玉娇缓缓的站起来,往家里走去。淋了一夜的雨,玉娇全身发抖,嘴唇发白,双眼像是死人的一样。玉娇还没有走到屋里,就倒在了坝子上。
等玉娇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眼前有一个人影。玉娇用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罗二娘在房间里坐着。
“小凤,你醒了?”罗二娘心疼的问。
“罗二娘,我不叫小凤了,我是玉娇。”玉娇解释道。
“哎,傻孩子,还管叫什么名字呀,你感觉好点了吗?”
“感觉好多了,罗二娘。”玉娇用手肘撑起身子。
罗二娘急忙扶起玉娇。
“你饿了没?我给你烧饭吃。”罗二娘说罢,便往厨房走去,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吃剩下的藕和米饭。
“罗二娘,我想喝汤。”玉娇用力的说出口,冒着烟儿的嗓子扯得痛。
“行,你等我,我回家给你拿肉去。”罗二娘把玉娇安抚在床上躺着,马上回了家。
罗二娘做好饭菜后,端过来喂玉娇。
“谢谢你,罗二娘。我没有了爹妈,什么都没有了,谢谢你这么照顾我。”玉娇喝着汤,流下眼泪。
“傻孩子,其实.....”罗二娘欲言又止。
“什么?”玉娇看出了些许端倪,问道。
“没什么。”罗二娘擦擦眼泪。
“你说啊,罗二娘,别瞒着我。”玉娇有些急了。
“其实......其实......”罗二娘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玉娇见罗二娘为难,便不追问。
罗二娘见小凤不再追问,便说
“今天幸亏刘家那小儿子在池塘边的水泥路上让我过来,他赶着去县份上学,我来你屋里见你躺床上,发烧得厉害。要是晚了可不知会有什么问题”罗二娘滔滔不绝,一会儿夸赞刘旭科,一会儿扯重感冒的后患。
“罗二娘,你就是想说这个吗?”玉娇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就是这个。”罗二娘说罢,继续喂玉娇汤喝。
玉娇喝着汤,感觉身子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给你热饭菜,家里有些事,也顺便给你再捎点药过来,你先好好休息。”罗二娘心疼的说。
“行。”玉娇答道。
过了几日,玉娇已然痊愈大半。去集市里买了些便宜菜回家。方才发现之前赚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恰好二姨又送了些菜和钱来。
“咚咚咚”
“咚咚咚”
玉娇听见敲门声,便前去开门。刘旭科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玉娇问
“你病好了吗,我一回到云安村,就来见你来了。”刘旭科担心的问。
“谢谢你,我好多了。”
“那就好。”刘旭科挠挠头,露出两排大白牙。
“你吃饭没有?在我家吃饭吧。”玉娇邀请道。
“还没来得及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旭科挠挠头。
玉娇把二姨送来的好菜全部用上了,当然还有没有吃完的藕。
刘旭科提议把桌子搬到坝子上,晒着太阳吃。于是两人就一人抬一边,把桌子搬到了坝子上,玉娇端饭菜,刘旭科端板凳。两个人在阳光下吃着,聊着。
“你还想吃藕吗?明天我回县份上前再给你挖些。”刘旭科笑着说。
“想。”玉娇也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