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敞开的清音殿此时大门紧闭。
文远不敢耽误,地方一到就直接从仙鹤身上跳了下来,引得它有些不满地鸣叫了两声。
远远的,文远就看见何曼云站在清音殿门口。
“何长老。”文远行礼。
对方堂堂长老自然没有必要站在门口等他,文远猜测对方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到了就好,”何曼云沉声道,“我得交代你一些事情。”
她神情沉凝,完全没有平时娇妍妩媚的样子。
“何长老请讲。”文远不敢不听。
何曼云看了他一眼:“这次召你来得长老是外山的守山长老余琴,她性格最是直正古板,你一会进去说话一定要再三斟酌,不可造次,礼数越周全越好。若是你会古礼,就行那一套,总之怎么繁复正式怎么来。”
“是。”
尽管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预期,文远也完全没想到会是守山长老。
天山内外山隔绝,平时那些位高权重的高人不会轻易出来,守山长老便代行管辖之权,可以说是整个外山话语权最重的人。
这一任守山长老据说修为足足有开虚境界,比凝丹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按理说以这种修为她想要呆在内山安心修炼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她却说自己身为天山修士对宗门本就应该尽心尽力,主动要求呆在修炼环境并没有那么好的外山。
文远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人物,一时间心里有些犯憷。
“别慌,不是什么坏事情。”何曼云看见他的神情说道,“找你来问个话而已,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自己添油加醋,也不要试图隐瞒。开虚修士已经开启虚海元神外放,你最细微的神情她都能捕捉到。”
“多谢何长老,文远记住了。”不论如何,文远还是承下了这个人情。
他猜测余琴感兴趣的事情与天山脚下出现的邪修有关。如果没有何曼云提醒,他也许会试图在自己拍卖会邀请函的来源上含糊不清,而余琴为人又严厉,一不小心就会给这种大人物留下不好的印象。
何曼云审视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了就好。”
她没有什么动作,清音殿的大门却缓慢地打开了,殿堂内一阵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
“走吧。”
文远拾级而上。
平时熟悉的台阶上仿佛有着无形的压力,他无法控制地注意到台阶扶手上雕刻的云纹与螭龙,空气中仿佛有着一道视线注视着他。
走到台阶顶端,文远才缓缓抬头——
清音殿内座无虚席。
由于平时没有人使用,清音殿的主殿更像是虚设。平时人来人往,去的最多的也是偏殿戒律堂,主殿也不会封闭,空空荡荡的。如今清音殿三十来个座位坐的满满当当,下排的长老中莫折红正满怀恶意地看着自己。
文远并没有看见文玉清,说明客卿长老和边缘化的挂名长老并不在此处。这些人能成为长老起码也有凝丹期,天山的实力可见一斑。
主位上坐着一个黄褐色道袍的女修,不知为何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修。文远匆匆扫了一眼,平稳地从两排长老中间走过去,这才躬身行礼。
“你就是文远对吧。”余琴平淡道。
话是问句,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听闻你在山下的拍卖会上撞见了散修,”她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仔细说说。”
文远稍微整理了一下,将自己得到邀请函一直到莫折红到来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余琴垂下眼睛,陷入思索。
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道:“你做得很好。莫长老在追踪邪修的过程中发现了他们试图与散修结盟的证据,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散修已经与邪修达成了合作。如果你所言属实,兴通商会或许需要特别注意一下。”
余琴平静地注视着文远:“这次你立了大功,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文远紧绷的神经略微舒缓下来。
然而莫折红见文远得到赏赐却很是不快,他阴着脸看了文远一眼,突然道:“且慢。”
清音殿内的众人侧目。
莫折红脸上挂着一抹不慌不忙、令人厌恶的笑容:“余长老,老夫还有一事不明。”
“这小子参加拍卖会,结果隔壁的包厢就是邪修,邪修交谈的事情他还恰巧知道,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些。”莫折红慢条斯理地,“依老夫看,要么是这小子的邀请函有些蹊跷,要么就是他自己有点问题。”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甚至不需要感觉,整个清音殿的人都注视着文远,主位上的余琴神情淡漠,但文远能隐约感受道她全神贯注的审视。
想到何曼云的交代,文远决定说实话......至少是一部分的实话。
“这份邀请函是从一个名为萧坤的两仪院弟子手中得来的,”他尽量简单地陈述道,“弟子与他之前有些仇怨,在与他拼斗后得来此物。”
“这位监察弟子可是专门趁着院斗闯进了两仪院,”莫折红迫不及待道,“余长老,此子堪称心胸狭隘,目无法纪的代表,他平时也不安分的很,若是说他和邪修有着某种联系——老夫也是信的。”
“余长老,萧坤其人曾经向山下的散修倒卖天山独有的符箓阵盘,邀请函或许是他从散修手中得到也未可知。”何曼云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余琴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争辩一般,依旧平直地看着文远。
“你和萧坤为何会有仇怨?”
“弟子就是向戒律堂禀告萧坤倒卖符箓阵盘的人。萧坤心下不平,因此特意来找过弟子的麻烦。”文远道。
余琴微微点了点头:“那萧坤的其余物品呢?”
“萧坤的财物大多由出卖宗门利益而得,弟子只随意取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放进了戒律堂内的功德箱。”
“随意取了一部分就能取到和邪修有关的东西?”莫折红阴阳怪气道。
“莫长老慎言,”余琴冷淡地说,“门下弟子是否勾结邪修,我自有决断。”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莫折红只能悻悻住口。
她随即转向文远:“虽然是萧坤先行寻衅,你身为监察却跑去斗殴,未免有些心术不正。”
文远心中一沉。
“天山自有戒律规则,遇到事情寻求戒律堂才是正道,私下解决乃是狭隘之人所为。”余琴严厉道,“何况萧坤该如何解决是宗门的事情,你万万没有私下决定其物品去向的权力!”
“这正是弟子担心所在,”文远一咬牙,拱手大声道,“萧坤倒卖宗门符箓阵盘,却只得了一周禁闭,弟子只怕其中有蹊跷的地方!”
“请余长老彻查!”
余琴沉默了片刻。
“我会查明此事。”她说,“不过你身为监察却寻仇于萧坤,这是大过,对于这一点我很是失望。”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萧坤的所有东西都上交宗门。”她冷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