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安哭笑不得,“娘,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那是亲自登门拜谢,顺便送去了烫伤药。”
姜母一脸狐疑,然后又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姜世安觉得她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只好离开以躲避姜母的碎碎念,刚走到澜依阁门口,便遇到翠竹带着长帷帽低着头走过去。
微风缓缓吹起她长长的面纱,左脸处延伸到眼角的烫伤触目惊心,姜世安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样的烫伤以现在这个医疗水平,是如何也不能恢复的。
“翠竹。”翠竹浑身一惊,唯唯诺诺的转过身,“安姑娘有何吩咐。”
姜世安上前一步,“我知道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纵使你再不愿意接受,生活还是得继续。”
隔着面纱,姜世安看不清楚翠竹的表情,只是翠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安姑娘说的太轻巧了,奴婢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在火中死去,总比活着的好。”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活着才有一切。”
“安姑娘不明白,奴婢此生也没什么念头了,就这样吧,若是夫人以后嫌弃,奴婢便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翠竹转身要走,姜世安声音故意大了一个度,“你不嫁人了吗。”
翠竹身形顿了顿,“嫁人?奴婢现在这般样子,嫁人?等着夫君再把奴婢休了吗。”
姜世安还想说什么,翠竹打断她的话,“安姑娘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语罢,也不管姜世安是否同意疾步离去,碧陶有些呆呆的,“小姐,翠竹姐姐心里怎么也是难过的,小姐怎么偏偏要提这事呢。”
姜世安眯了眯眼睛,“我就是故意的,翠竹是母亲最相信之人,倘若她的心性有了改变,对母亲是最大的威胁。”
碧陶惊的张大了嘴巴,“小姐是说——她会为人所用。”
姜世安继续往前走着,“不得不防。”
回了从安苑,秋染递给姜世安一本朱红册子,姜世安垂眼看着,看来姜世歆的婚事极其隆重,这才几月,府里一应事情都做了打算。
姜世安坐在桌边,“放那吧,过会看。”
秋染服侍姜世安净手,“翠竹原本要许的人家是哪家?”
秋染思量了半晌,“听说翠竹姐姐邳州老家是有个从小到大的表兄,两个人情投意合的,是夫人给两个人做主的,想着过几个月郡主完婚也沾沾喜气,哪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
“既是邳州,如何到了鄢都?两个人怎么见面?”
“她那个表兄好像在鄢都哪个大户人家当差,也是主子吩咐可以娶妻了的。”
姜世安笑了笑,“这倒少见,一般丫头都是许给自家的。”
秋染点头,“这倒是,只是夫人心慈,想给翠竹姐姐一个好归宿吧。”
姜世安自言自语,“翠竹受了伤,你们可见那个人偷偷来过?”
两个人摇头,“这倒是没有,翠竹姐姐整日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那就不算好归宿,姜府家眷寺中遇险之事满城皆知,翠竹又是母亲贴身婢女必定会受牵连,如此情景,他问也不问。”
秋染碧陶面面相觑,像是都没有想到这层,“或许母亲这个月老做的并不好。”
翌日一早,姜世安刚刚起身,碧陶打开床幔,秋染急匆匆来报,“小姐不好了,今日澜依阁那边传来消息,翠竹姐姐——翠竹姐姐自缢了……”
姜世安顿时惊的没有了困意,赶紧追问,“救下来没有?”
“救下来了,但是奄奄一息的,怕是光景不长。”
姜世安闻言赶紧穿衣服,翠竹是母亲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她若是没了,再有一个守在母亲身边,就难保证其忠心了。
急匆匆的进了澜依阁的西厢房,一推开门,姜母有些焦急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梁大夫诊脉,姜世安来不及说话,上前从梁大夫的医箱中翻腾起来。
众人都是不解其意,姜世安来不及回答,找到针灸包,利落的打开,对着翠竹的脖颈手腕等处下了几针。
梁大夫有些疑惑,摸着一把胡须看着她所行针之处,姜世安这套方法是护住了翠竹的心脉,但是极其之险,稍有偏差,翠竹即刻一命呜呼。
翠竹悠悠转醒,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终于缓缓变了回来,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姜母的一瞬间眼泪就溢了出来,声音有些哽咽,“夫人……”
姜母心疼的攥住翠竹的手,“你这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姜世安不知道说些什么,梁大夫自愧不如的朝着姜世安行礼,“想不到安姑娘竟有如此精湛的医术,老朽佩服。”
姜世安回礼,“梁大夫快别这么说,我这也是兵行险招,用翠竹的性命赌了一把。”
梁大夫摇头,“不,这样精确且力度适宜的行针之术,老朽也不能全然保证,不然刚刚就为翠竹姑娘行针了。”
梁大夫给翠竹开了几剂安神补血的药,而后便离开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了姜世安和姜母,还有碧陶、积云几个人。
姜世安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人都退去后,姜世安看着躺在床上的翠竹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翠竹动也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眼泪断线的珠子一样的流下,“夫人姑娘何苦救奴婢,奴婢这条贱命,没了就没了……”
姜世安看着自暴自弃的翠竹,干脆也不劝她了,又打手势示意姜母,“你自杀是因为他不娶你了。”
翠竹还是那个样子,但是眉宇终究是动了动,“是……他不要我了,我怕的要死,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我了……”
姜世安冷冷的看着她,“你为了这样一个人去死,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夫人整日看到我也是烦心,不去趁早换了新人,夫人眼前也清净。”说着眼睛一闭,又是一行清泪。
姜世安若无其事般的坐在椅子上,“那如果我说,我能医好你脸上的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