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也不知道乌鸦精飞了多久,夜风直往嘴里灌,唐小彘都有些不舒服,这些孩子若是醒过来难免要感冒的。
等到天目放白,才算是到了地头。
那乌鸦精终于雀跃着“嘎嘎”收起了翅膀,渐渐靠近地面。唐小彘直到现在其实都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从不是一个多么行事果断的人,习惯思前想后,甚至多少有些优柔寡断才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于是已经晚了,这乌鸦精提着四个小孩落到了地面上,唐小彘眯开一条缝看着,这群妖怪修为不怎么高深,但是生活的很讲究,原以为是在山里弄个山洞当窝的那种,竟然弄了个小巧的山寨居住。
当然,看起来它们或许是抢了伙不成器毛贼的成品可能性更大些,看着还有些刀割箭射的痕迹,应该是被山贼被军队清扫了之后这伙妖怪后续接手的地盘。只是也不知道那支军队为什么不索性烧了这个山寨,也是有些奇怪。
这乌鸦精卷着风声落地,双脚站在地面的时候全身体型急剧缩小,然后羽毛缩入了体内,留下了一个丑陋的鸟头和两只耷拉在背后的翅膀,其他的身体部分已经和人一般无二了。
它“嘎嘎”叫着,把抓着的四个孩子扔到了地上。
唐小彘运气不太好,被压在下面,差点吃了一嘴土,强忍住了没咳嗽出来。
“来、来个搭把手的,去把这、这些口粮洗了,再给我、我拿条手指过来,有些馋了。”这乌鸦精明显是个有地位的,趾高气扬地指挥着看门的小妖。它说到手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种鲜美的滋味,不断吞咽着口水,语气也急促了些。
“好、好的队长。”这是一头豹子精,很狗腿地跑过去给乌鸦精打下手。这些妖怪都是些修为低落的,口中横骨炼化没多久,说话都是一个味儿,磕磕巴巴的。
另外那个看门的鬣狗精犹豫了一下就失去溜须拍马的机会了,只能握紧木矛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这两个小妖连身上的皮毛都没有褪去,吸灵期都算不上,也就是刚刚懂得修炼化形的货色而已。
那豹子精提溜着一大捆孩子太费力了,索性把人放在地上拖着走。
几个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楚,身上已经磨破了不少地方的皮肤,嘴里的布团都掉了出来,一个个忍不住全哭了起来。这也就罢了,等看清楚了这些妖怪,别说哭了,有两个直接失禁了,熏得被绑在一起的唐小彘那叫一个灰头土脸,脸色都泛青了,只能屏住呼吸,省的吸入那种实在味道太大的空气。
听到这些孩子哭闹起来,那个嚷着要吃手指的乌鸦精竟然不乐意了,厉声呵斥着豹子精:“你小、小心着些,这些口粮要是破、破了皮泥腥味太、太重,大王不喜、喜欢!”
“哎哎。”豹子精唯唯诺诺,立刻使出吃奶的劲把人搬了起来,慢步挪动向了山寨后头。
一堆口粮闻言更加伤心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唐小彘翻了个白眼,直觉陷入了一千只鸭子里面,挺想用自己那张嗑了不少土的嘴喷这群小孩一脸土。但为了不至于被怀疑,他也只能发出点哭声算是配合一下气氛。
这山寨不大,被这么拖着走了一路就大概看了个完全。
这些妖怪也挺有生活的,毕竟化形不久,没有逃脱自己与生俱来的生活习性,有两只野猪精慵懒地拱着玉米棒子就趴在山寨的空地上,边晒太阳边啃玉米,玉米粒都快散一地了,依旧不太想动。
还有两只野鸡精就差嘴对嘴喂食了,狗粮吃的满满的……只是原来唐小彘腐眼看人基,为什么这是两只公鸡?这么热烈的友情么。
目前看到的有两只野猪精、两只野鸡精、豹子精一只、鬣狗精一只、一只蜘蛛精,全是那种刚刚化形的小妖。而和乌鸦精同等级的吸灵期妖怪还有两只,一只野狼精、一只土狗精……两只队长妖怪正坐着喝酒下菜,吃的是羊肉和花生,大约也是从城市里买来的,看到四个被提溜过的小孩大约是喝酒上头了,抽着鼻子,眼睛都红了,流着口水凑了过来。
那豹子精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某些习惯溜须拍马的小人:“两、两位狼狼、队好。”
狼精靠近孩子的身体用力吸了两口人气,和上瘾似的根本挺不住,滴答着口水说道:“终于来了批新口粮,现在剩下的才有多少,大王自己吃都不够,也就那只死鸟还能分点零碎的。”
隔壁小孩都被吓哭了……就属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哭的最响,毕竟大一些,中气十足。
“哭、哭什么哭?”土狗精冷笑了一下,这厮倒像是个有故事的家养狗成精,满满都是对于人类的恶意,“早晚要下锅的货色,你们人类喜欢吃狗肉,正好我们也爱吃人肉,就学你们料理狗肉的方式,再香没有了。”
那小女孩“哇”一声:“坏狗……坏妖怪!大黄你在哪,快来救我呀!”
“大黄?哼,大黄。”土狗精指着小女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全是戏谑,扭头叮嘱那豹子精,“先料理这个,小女孩肉更嫩一些,入口即化,再甜美不过了。哈哈!”
“是、是。”
“嗯,下去吧。狼哥,再喝点?”土狗精满意点头。
“喝点,喝点。酒确实是个好东西。”野狼精口水流的更多了……
又走了几步,一个格外庞大的身影堵在了前头,那豹子精全身一抖,直接谄媚地跪下了,脸笑成了包子样,全是褶子:“大、大王好!”
这是一只何其庞大的野熊精?
大概因为是在自己的老窝里头,所以这熊大王懒得化形,直接露着庞大的原型,腆着肚子直立走着。足足五米高、几人粗的身体差不多把房子中间专供人人走的路都堵上了。这厮拍着自己鼓鼓的肚子,长满毛的黑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说话语气里能听得出满意,声音格外洪亮,听起来震耳欲聋:“二乌带口粮回来了?”
“是、是的,大王,乌队长已、已经回来了,正在休息。”豹子精头都不敢抬,低眉搭眼,怂的很自然。
“那就晚点吃饭了再喊他。”熊大王抓了抓脸上的绒毛,弯头低腰看了看四个孩子,点点头,“不错,不错,成色还行。那几个人牙子还算靠谱,你让后厨小心点料理,今天就吃一个,剩下的喂点吃的,好好养着。”
“好、好的大王!”
这熊大王满意地又拍了拍肚子,眼瞅着肉浪荡漾,享受地听到响起了一连串的闷响,才昂首挺胸、姿容高雅地走过去,模样像极了乡下吃饱了饭遛弯的地主老财,颇有些当了大王之后居养体,移养气的模样。
又走了段路,终于到了后厨。
后厨是一只驴子,坐在后厨啃着萝卜,姿势挺销魂的,翘着椅子,别着二郎腿,一对门牙“咔嚓咔嚓”地顺着萝卜边啃了一圈,啃出了一个体型缩水的萝卜,然后又是绕着缩小版萝卜啃了一圈……
豹子提着孩子进来之后这驴子也就拿眼斜扫了它一眼,然后把萝卜整个往嘴里一塞,嘴皮子一嘟噜,把萝卜梆子吐出来了,用蹄子遮住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放哪儿吧,我回头再料理……这开饭还早呢。”
豹子精倒没在意,大约是平时这驴子精就是这种态度,也就习惯了,只是提点了一句:“留心点料理。对了,先宰这个雌的,两个狼队特意嘱咐的。”它指了指哭花了脸的小姑娘。
“行了,知道了。”驴子精翻翻厚厚的嘴皮子,唾沫星子溅了出来,“真麻烦,哪那么多事。”
它嘀咕着,挥了挥蹄子,然后眼珠子上翻显了白,又捧着根萝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这后厨里头摆了个大鼎,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做饭的,因为太大了不好抬出去,下面生着火焰,火不大,但是后厨依然被熏得发热。好在厨房的门直接被拆了,通风还是不错的。那豹子精直接把四个孩子扔到了墙壁后头,摇摇头就走出去了,小声嘀咕:“要不是你会做饭,就这脾气早被哥几个打死了。”
那被绑来的几个孩子哭着哭着累了,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
那驴子精啃完萝卜觉着无聊,就起来逗弄了下孩子。可这几个孩子哪还有心情卖乖?于是它也只能啐了口唾沫,懒洋洋地拖拉着椅子出去,脸上盖了一把蒲扇,晒着太阳打起了瞌睡。
唐小彘等了大半个小时,一直没有妖过来厨房这里,终于放宽了心。
他静静悄悄地从绳子里逃脱了出来,解开了几个小孩的绳索,然后笑吟吟地冲着几个长大眼睛,吃惊看着他的孩子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啊……”其中较小的男孩子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惊呼出声,好在没有惊醒那驴精。
唐小彘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拧起眉头,笑的样子带着些凶狠,凑在他们的耳边,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闭嘴……安静知道么?”这是在把自己的脑袋系在腰带上冒险,怎么还能客气的起来?若不是还有脱逃符,唐小彘八成也不敢行险的。
几个孩子立刻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眼睛里开始放出希望的光芒。
“很好……”唐小彘咧嘴笑了一下,终于感觉放心了一些。他原本是想敲晕这几个孩子的,只是毕竟手法不熟,生怕引起惊慌,反而响动太大。
若是要自己一个人逃出去不难,毕竟这窝妖怪修为也就那样,又没有什么好的传承,除了天生身体条件优越以外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一提的。
但若是再加上其他三个孩子,脱逃就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了。
索性还不如下狠手,直接端了它们的老巢,一网打尽来的利落干脆。
唐小彘从路上一直思考到了现在,终于做出了有生以来风险最高的,也是最有胆气的一个选择。
唐小彘沉吟片刻,眼睛终于闪闪发亮,找到了自己破局的关键。
他所能依仗的东西不多,面对这些妖怪,最有优势的恐怕并不是他那所谓固形小成的炼体水准,也不是即将突破的吸灵期修为,而是他之前原本看不上眼的那套猴拳、猴棍。
这才是他所想到的,打破僵局的,最有利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