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清早,土地庙的破门便被人敲得哐当作响。
阿博从修炼中惊醒,拉开门,一个高大得出奇的男子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阿博用现世的标准估摸着得对方身高得有个两米左右,瘦削的身上绑着毛皮制成的简陋衣物,斜背着的兽骨弓杀气腾腾。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男人耷拉在了额前的长发,发间闪露的眼眸深邃灰暗,像是玄武岩般坚硬的视线正冷冷地注视着王思博。
“你找谁?”
王思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江别在哪。”
阿博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昨晚的篝火已熄灭,而江别早已不知去向。
“你是谁?”阿博确信自己和前辈从未透露过行踪,那眼前这个男人又是怎么找过来的呢,难道是夺灵人派来的杀手?一面戒备着对方,阿博暗自运气体内的灵气。
“哗啦!”
一簇黑色的火焰毫无预兆地从阿博的眼眸中跳跃而出。
这才是他学习运气之道的第二日,自然是没有收敛住气息露出了马脚。
男人瞳孔一阵紧缩,下一刻他的长弓已然搭在了手上,一道炽热的火光从他的手腕处流淌而出,在那兽骨弓上凝结成了一支箭。阿博甚至还未见到对方从背后掏出弓箭,那男人便已松开了引弦的手指。
火箭发出一声长嘶,在出弦瞬息间幻化作一只金乌,炽热的高温如烈阳般升腾而起,点燃了这间破庙。
那金乌在阿博的瞳孔中急速放大,二者仅有着几寸的之距,这样短暂的距离之下阿博根本无法躲避。
“完了!”
正当阿博惊恐地闭上眼时,一阵狂风掠至,破庙里的火焰转瞬间偃旗息鼓。而那箭矢则被及时赶来的江别一把攥在手中。
那金乌箭矢在江别手中翻腾挣扎,不一会便化作了一团黑烟飘散。
“初来乍到就对老夫徒儿下手,不太妥当吧!”
江别一张口,乳白色的天地灵气便飘散而出,为了接下这支箭他竟动用了十成功力。
“他先对我出手。”
“对一个小辈这般戒备你羞不羞啊!”江别白了一言那高大男人,又上下打量一下阿博。见着阿博无碍,他的口气这才舒缓了几分,“还好人没事,不然老夫得和你拼命。”
男人听了江别的威胁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但却也没有说什么。
生起篝火,三人坐在破庙内烤起了野兔。
原来江别早起是为了去林间抓野味,待他刚抓了两只兔子,在溪间扒皮洗净时却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飞速逼近那土地庙,吓得他抄起兔耳就回奔跑援救。
金黄色的兔肉上滋滋地冒着油,嗅到那喷鼻而来的香味,阿博竟不由得觉得腹中饥饿,但望着木棍上那只比猞猁还要大的兔子,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怎么了,吃呀!”江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从火中扯下一只兔腿,放在嘴边大口啃了起来。
“好吃啊!啧啧,就是出来的匆忙没有带佐料……”
江别一边说着,用眼神不住地瞟向一旁的高大男人。那男人被江别盯得浑身难受,板着张脸从兜中掏出了几个瓶罐。
“老夫就说嘛,你这个以打猎为生的家伙怎么会没有这玩意。”江别不客气地夺过瓶子,倒了些粉末在手掌上后均匀地搓撒在兔腿上,然后给阿博使了个颜色。
“我……我不用了。”阿博望了望那男人冷若冰霜的侧脸,瑟缩着摇了摇头。
酒足饭饱后的江别拍了拍肚子,终究是想起了被他晾在一边的男人。
“找老夫何事,说吧。”
“听闻驮鹰被灭,来寻故人。”
“那你不该问老夫。”江别用剔牙的骨针指了指王思博,“老夫徒儿先前身在驮鹰,你该问他。”
听闻来寻故人,阿博望着那人身后的长弓,回忆起了一个人,“先生要寻之人可是长桓。”
“你晓得他?”男人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究是显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他现在还活着吗,哪里可以找到他。”
“我很抱歉……”
“死了啊。”男人挑着眉,一声喟叹,“男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到也不失为一种体面的死法,也罢!”高大男子起身便要离去,身后却传来扑通的跪地声。
他转头望去,眼见着阿博跪拜于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砖之上。
“我身为驮鹰代城主指挥有误,致使长桓身死,罪无可赦!”
“我说了,战死沙场对他而言是一种体面的死法!”男人冷哼一声,转身欲走。他的心中已烦闷至极,不想再听阿博的念叨
“但长桓却是惨死!”
男人停住了脚步。
“长桓与取水小队共计五百人被汉地捉住挑断手足筋,然后在他的体内养殖三螫蜂幼虫,最后被从高空丢下……”
“汉地为何要这么做。”
“驮鹰城久攻不下,汉地此举动为了杀鸡儆猴动摇军心。”
男人没有回应,而是转向了躺在草垛上正在剔牙的江别。
“你不准制止我。”
“落神渊早已向九州各个宗门发布过诏令,位于地仙境之上的方士是严禁私斗的,更是不得对凡夫俗子下手。何况汉地后头可是有个夺灵人莫灼撑腰,我劝你三思后行。”
“是他们破坏规矩在先。”男人缓缓从身后取下长弓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眼中凶光暴涨,“至于那莫灼,我早就想会会他了。”
男人一头闯出了土地庙。
江别探出脑袋朝着门口张望,在确认那男人已经走远后从草垛上一跃而起。
“你小子可以啊,这手!”
江别笑逐颜开,走到前去狠狠地拍了一下阿博的肩,对方却仍是长跪不起。江别哑然,他原以为这是阿博使的借刀杀人,但没想到对方却是真心实意忏悔。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徒弟心思还挺正。
修道之人先修人道再修天道,这是江别初入落神渊时太昊天祭对他说的话。
“好啦,别垂头丧气了,现在你还有更重要的使命不是?”江别掐着阿博的衣领一把将对方提了起来,期间还促狭地将手上的肉油抹在了阿博的衣领上。
“咱们也赶紧跟上去吧,别让那家伙一个直闯敌营,毕竟汉地可有个夺灵人莫灼坐镇。不过呢……”
想到此处的江别痞气一笑:“我可不觉得那夺灵人能占到什么便宜,毕竟那家伙可是弓绝之敬。”
2
幽暗的虚空中,夺灵人正与莫染密谋着什么。
“上古仙神大战的传闻你应有所耳闻,以西王母为首的仙族与以伏羲大神为首的创世七神为争夺九州大地的统治权而大打出手。这场战争持续了百年,引得星辰易位大地破碎。”
“听过!”莫染连连点头。
“伏羲大神眼见七神不敌,割下自身血肉化作十蛇以抗仙族,但仍是无法扭转败绩,最终被逐出了九州大地。但那十蛇却是大神血肉所化,各个拥有通天法力不死不灭,仙族只得囚困大蛇,并取出了它们的金丹。而那金丹便是蛇灵。”
“那蛇灵本体蕴含着伏羲大神的神力,又岂是仙族宵小能够损毁的。但那蛇灵不能重回十蛇躯体,只得流落人间寻觅栖身之所。”
“蛇灵选择的便是那些伏羲后人。”
“伏羲后人……”莫染不解,“先祖口中的伏羲后人和凡人有何区别吗?”
“相传女娲抟土造人,是先以手捏出了一小撮人,而后女娲觉得此举太过繁复,便蘸着泥水甩出了许多人。前者体内流淌着着神族血脉乃是伏羲后人,后者被甩出来的人类才是资质平平的凡人,而那蛇灵只会降生在流有伏羲血脉的后人身上!”
“后来那些身负蛇灵的伏羲后人得道升天,杀了仙族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了颛顼绝地天通封闭天门一说。”
“我莫灼一直都以光复上古七神统治为己任,千年来我发奋修炼,发誓有生之年定要破开天门直达天界,所以十蛇之一的九婴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但现在九州大地芸芸众生早已麻木,那叶良伯也是那江别也是,只想着在这九州大地争什么天下第一,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现在,我能够仰仗的便只有自家人了。”,黑暗中的莫灼伸出手,轻柔摩挲着莫染的面庞,“莫家后人众多我唯独欣赏你,因为你有野心又心狠手辣,当年你能够毒倒你的父亲……”
“先祖,此事休要再提!”莫染听闻,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又何妨,有我给你撑腰,你还怕那些不成气候的莫家人不成!”黑暗虚空中莫灼冷冷地笑着,“那九婴的部分力量你借去也是无妨,但同时你也要担起你的那部分责任。”
“孩儿谨听教诲!”
“我受江别钳制不便出山,所以那个名叫王思博的小子就交给你了,此子身负烛九阴蛇灵,若是不除将来必成祸患。”
“但是先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烛九阴蛇灵觉醒时爆发出来的力量的确要强你半分,但是那不过是昙花一现,哪怕是如江别这般的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一步登至地仙境,现在正是他最为孱弱之时。”
莫染想着,他的手下还有七名实力不凡的隐众还有一头狰兽,如果将这些本金都投进去来换得老祖宗的青睐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莫染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揽下了这一差事。
从黑暗虚空中退出时已时值夜深,莫染望着远方陷入了一片寂静中的汉地军帐,脑中却还想着先前夺灵人说的一番言语,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军帐走去,却忽然像是心口忽地被人刺中了一般猛吸了口凉气。
刹那间,冷汗便从脊背上流了下来——专注着心事的莫染直至此刻才发觉,这偌大的军营之中竟连一个巡逻的步卒都没有。